与白芨熟悉的人大概都能看出来,刑部与工部做的工作和建议带有很浓的个人印记。
女王习惯从利益角度出发,不断拉人上船,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除此之外,她还相当务实,只要能有效果什么法子都可以用。
上不了台面?
不存在的。
朝会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宋承业宣布中场休息一刻钟,趁机给自己补补水。
“陛下,皇后娘娘派了宫女过来请示,午膳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准备吗?”
“嗯……等等看,先把素菜定下,工部和刑部的各位官员加个卤蛋。”
人家真的干事了,宋承业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想想再补上一句,“你就站在这里,随时听朕的吩咐。”
“是。”
他有预感,出人意料的绝不仅仅只有这两部。
毕竟六部清吏司都搬到了宁水,很难说有没有比这两部更识时务的。
不止皇帝陛下这么想,一些聪明人也已经从工部和刑部大变的风格中,品味出这背后肯定有个出主意的人。
韩尚书数次收到左侍郎的眼神暗示,一众属下都想知道自家的尚书大人,是不是待会也准备一鸣惊人。
那种满是期待的目光,看得老韩一阵头大和郁闷。
说起来,他与王爷的交情,满朝文武真的少有人比得了。
可是,自己是真的没有准备。
不用想也知道,工部和刑部的两位尚书,连京城都没出能整出这么大的动作,肯定是下属得力。
想到这里,韩尚书更难受了,好像他的下属一直以来都是拖后腿的。
休息结束,宋承业恢复了先前的状态,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这回点了一些不重要的职司开喷。
虽然他的气势很足,但比较了解陛下的严大人和老狐狸肃王,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小心翼翼。
分列两边的二人眼神遥遥相对,随后一个快速低头数着地板上的花纹,一个继续眯眼打瞌睡。
小宋骂着骂着发现有点没滋味了,完全不是刚进来的那种感觉,就很没意思。
于是,他也懒得再做前戏,直接端上了最后的主菜。
“得益于父皇给朕留下的家底,以及年初查抄的一些府邸,户部勉强能支撑下去。
可朕时时在想,是不是下一刻,就要当这个亡国之君了。”
突然的自嘲,以及毁灭性的话题吓得所有人当即跪倒在地,口中纷纷请罪,恳请陛下收回刚才的话语。
“朕说的有错吗?今年快要过半,盐税什么情况不用朕多说,丁税大概也和去年没什么差别。
朕想问问诸位爱卿,国库一直在向外掏银子,等内帑也空了,计将安出?”
皇帝陛下一脸凄苦,光说还不够,竟然当众做起了脱衣服的不雅之举。
“陛下……”
脑子快被炸蒙的满朝文武直接傻在了原地,龙袍之下那件打了补丁的中衣,异常刺眼。
“朕不是在演戏,内务府的一切支出都有迹可循,只要你们去翻一翻就知道,除了外衣,朕已经四个月没做新衣了。”
皇帝是一个国家的象征,代表了朝廷的体面。
境内不逢战事、不遇大范围天灾,他却节俭成了这个样子,这是所有人的罪过。
户部是第一个应该被问责的,严尚书当先出列,泣道:“陛下,臣死罪,为了重建北地各受灾州府,户部竟长达半年不曾往内帑调银。”
内帑是皇帝的私产,扩充来源有很多,除了各方进贡和皇族产业的收入、查抄的赃银,主要是关税、盐税等各种税收。
也就是说,私库的大头和国库的收入一致,户部不拨钱,皇帝也只能吃老本。
年初的各种罚银是进了国库的,户部尚书当众说出半年没有给内廷拨银子的事实,等于狠狠在众人脸上扇了一巴掌。
大朝会,除了实务部门,也有性质类似都察院这种,以风闻奏事、针砭时弊为主的官吏,以及一些老学究。
他们可能不务实,性子也古板至极,但一定不会坐视皇帝陛下失了应有的体面。
宋承业直接占据道德和法礼的制高点,任由这群平时骂自己最凶的人冲锋在前,为皇帝摇旗呐喊。
火候差不多了,他让人拉住一心准备撞柱寻死,哭得稀里哗啦的学官,很平静地扣上了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