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辽阔的草原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银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显得格外朦胧。

白芨率队到达太原府的消息，不止惊动了两座边城的主官和守将，最为关心大兴军队异动的邻居自然也收到了密报。

被十几座营帐围绕的王庭大帐，此时坐满了来自草原各方的首领人物，最上方的主位坐着他们的大首领也力台。

而在几乎平行于汗位的侧方，竖直地挂着一道帐缦，里面隐约有几个人影闪动。

“可汗，大兴边关大军频繁调动，我们怎么办？”

“是啊可汗，不管他们是不是要和我们开战，我们都必须防备。”

“宜早不宜迟，可汗，再不下令就晚了。”

大小部落的各个首领争先发表意见，目标直指最近一个月异动频频的兴朝大军。

除了几次特殊时期之外，中原王朝基本处于被动防守的态势，从来不会主动出击，这一次的动作太过反常。

潜伏的密探并没有带回什么关键性的消息，这使得也力台摸不准，隔壁的依仗是什么？

他们，凭什么有底气全军出动？

“可汗，有长生天庇护，这是我们歼灭兴朝大军的最好时机，您究竟在等什么？”

“对，只要他们敢出雁门关，就别想回去。”

咋咋呼呼的声音吵得人头疼，也力台狠狠拍了拍身前的小桌，身上绣有雄鹰的锦袍颤动不已。

“你们以为汉人都没脑子吗，他们什么时候干过没有把握的事？那是三十几万大军，不是一大群温顺的羊羔。”

这一声厉喝，立刻让大帐恢复了宁静，有了些许议事的样子。

“可汗，据我们的人回报，大兴的那位女王爷是此次大战的监军，这是汉人用的诡计，还是她真有那么厉害？”

总算听到一句还算靠谱的话，也力台点点头，说道：“达瓦想得不错，这正是本汗担心的问题。汉人狡猾，我们不能在摸不清对方目的的情况下，盲目乱动。”

“可是，如果我们再不动，一旦汉军出关，那些上好的农田就要被毁了。”

此言一出，在座的不少首领面色大变，唯恐今年吃不到香喷喷的羊肉炖土豆。

虽然只过了一年能吃饱饭的日子，但要他们重新去过那种杀羊过冬，甚至用刻意减少部族人口的方式强撑，很难接受。

“农田农田，你们就只顾农田，我们是天神子民，受长生天庇佑，难道眼下最应该担心的，不是兴朝皇帝有没有吞并我们的手段吗？”

种田的好处也力台看到了，各部族人口变多，能出更多的战士，这是直接可以算出来的。

可种田也有坏处，就是很多人开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想去找回祖先昔日的荣光，变得厌战。

或者说，他们不怕打仗，但目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各部落首领害怕对方大军到来，毁掉大家的粮食。

他是可汗，各部落共推的首领，却不是王帐里面唯一的掌权人，再大的怒火也只对几个忠实的部落管用。

眼见众人的心思都在属于自己部族的农田上面，丝毫没有一心对敌，将汉人打退的决心，也太台深深地朝旁边看了一眼，愤而退出了王帐。

这场议事不欢而散，各部首领相互看看，随后齐齐望向帐缦处，期望得到一个准确的神谕。

“各位请回吧，这场仗打不起来的。”

“神女大人，这是真的吗？”

然而，任凭接下来的人如何询问，里面始终没有传出回应。

等众人半信半疑地离开，年轻的神女对半躺在羊毛床上的老妪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接着从后门离开。

整个王帐安静之后，帐缦中一名穿着打扮与牧民无二的中年男子开口，用的却是分外纯熟的中原官话。

“公主，您为什么不和大汗明说，这场仗肯定打不起来呢？”

“狼崽子长大了，就会生出当狼王之心，说与不说都一样，他自己看不透，说了也不会听。”

说完，身着轻便装束的老妪缓缓起身，一直来到王帐门口，对着正南的方向放目远眺。

许久，她回过头，脸上带着几许犹豫，“阿远，你说我真的是对的吗？”

何致远不经思考郑重点头，对这位一心为草原打算的女子从未有过怀疑。

多年前的惊鸿一瞥和救命之恩，足以让他抛下一切，跟随对方创造史无前例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