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赵构飞身下马,疾步来到钱盖面前,钱盖已经在老十三的搀扶下下了马,正揉着自己的腰胯,见赵构虎步走来,急忙趋前揖礼,说道:“大帅,钱某不甚如此行军,还望大帅赎罪。”
赵构急忙上步搀扶,笑道:“倒是小王考虑不周了,公载先生近七十高龄,能跨马上战场,已属不易,可不能把先生累坏了,以后,还要多仰仗先生才是。”
正说着话,后面赵构的豪华版马车驶了过来,驭手轻挽缰绳,马车稳稳停在赵构身边,赵构笑着说道:“公载先生,这次,小王以大帅名义,命令你上车休息,可知军中军令最大,你可不能带头违抗军令哦?”说话间,吴喜手脚麻利地已经将折叠的蹬梯打开,稳稳靠在马车车辕旁边,做出请的手势,嘴里说道:“请先生上车。”
钱盖慌忙摆摆手,急促说道:“大帅,这可使不得,容钱某不敢僭越。”钱盖可没有昏头,这是王爷的专属座驾,岂是他敢坐上去的。
赵构搀着钱盖来到马车旁边,装作嗔怒之色道:“方才还说,军令不可违,公载可别让小王为难啊。”
吴喜在旁边说道:“先生但放宽心,大帅的马车,伤兵都坐过,您还怕什么。”
倒是把钱盖说得一愣,旁边的赵子亮也说道:“钱老夫子,王爷让你坐,你就坐,千万要听命令,王爷要讲军法,可丝毫不留情面的。”
看到赵构也是诚心诚意,钱盖不敢也不好说什么,颤巍巍的撩袍上了马车,钻进车里,就像进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世界,里面的布置、格局、设施,虽然不是十分奢华,但处处透着一种实用性,厚厚的车板,隔开了外面的熙熙攘攘,心也顿时安静下来,钱盖坐在后面的车榻上,靠着软软的靠枕,几乎听不到车轮转动的声响,最震惊的是,走在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西进路上,居然一点感觉不到颠簸,想着想着,身体极度疲乏的钱盖,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钱盖从未感觉到,自己能睡得这么好。多年的失眠,居然在马车里,消失得一干二净,自己仿佛不愿意醒来,就是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再长一些……
路,再远,也有尽头;梦,再美,还要醒来。钱盖长吁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稍微清醒了一下,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四下里静悄悄的,偶有小虫低吟之声,静听微风天籁空音,说不出的一种惬意,他悄悄撩起车帘,看到的却是漫天星斗。
“大人睡得一个好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不是老十三还是谁?钱盖扭头看见,老十三矗立在马车旁边,跟着的,是自己的亲兵小队。
“什么时辰了?咱们到哪了?”钱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是知道已经入夜。
“已经戌时未刻,快亥时了。我们在临潼”老十三回答道。
自己已经睡了五六个时辰了,真是……
“大帅呢?”钱盖忽然催问道。
“大帅在和临潼县令王世和谈话,嘱咐我等,等大人醒来。”老十三回禀道。
“快走,去见大帅。”钱盖睡了一觉,觉得精神好多了。
临潼县官驿,做了赵构的临时行辕,一间略微宽敞的上房当做了赵构的会客室,临潼县知县王世和,与其说是向大帅汇报工作,不如说是和赵构拉家常。
王世和是凤翔府人氏,金兵第一次南侵,是钱盖任宣抚使的时候,提举他当了临潼县令,虽然是个县令,但临潼是京兆府的东大门,钱盖自然要委任一位信得过、有能力的官吏,王世和精明强干,正值年富力强,上任不到一年,把临潼管理的井井有条,官声名望,如日中天。
王世和有点紧张,自己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陕西宣抚使,这猛不丁来一位王爷,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刚开始,还真把自己吓着了。可没过多久,看到赵构不仅没有王爷的架子,也没有大帅的威严,倒像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小官人,开口就是家长里短,根本不问官场之事,慢慢的,也就放松下来,也是年轻,逐渐就谈得高兴,不知不觉,就好像忘记了对方王爷、大帅的身份。
正谈话间,吴喜进来,在赵构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赵构的脸色唰地沉了下来,王世和顿时觉得自己的身子冷飕飕的,方知,王爷,还是王爷,大帅,就是大帅,骨子里的威仪,永远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