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大半的光辉凝聚到右手的长枪上,剩余的光则是流向自己驾驭的骏马体内。
继人马一体之后,甚至连武器也化为一体的女王,与她的爱马一同化作箭镞,朝着阿尔喀德斯展开猛烈的冲撞。
「更不明白我处在那片魍魉旋绕的沃野尽头时,真正的期望是什么!」
就在那瞬间,「黑雾」将两人的身影完全覆盖隐没,但是──
巨大的冲击声从中响起,黑雾再次遭到驱散。
「……做得漂亮,女王。」
黑雾散去,人影出现──是左臂遭到长枪刺入的阿尔喀德斯。
「看样子,你遇到了还不错的主人。」
「……」
「看得出来,你在这段短短期间之内,若不是非常习惯战斗,就是已经受过相当精准的调整。在这个远离神代的时代中,竟然能提炼出如此强烈的神气,的确很有一套。」
但还远不及成为致命伤。明明刺入臂内的枪尖还停在骨间缝隙处,但是红黑色的「污泥」已经开始蠕动、填补修复裂伤了。
「……阿尔喀德斯,你……体内到底蕴含着什么?那些『污泥』又是什么……」
右手仍然紧握着长枪的希波吕忒,表情严峻地问道。
由于枪头仍然刺在阿尔喀德斯的臂上,不得不持续与他一并行进的希波吕特,目睹从对手的伤口中渗出的「污泥」时,瞬间产生是否该拔出长枪的犹豫,但就在这个时候,腹部遭到阿尔喀德斯以右臂挥弓袭来的打击。
「呜……!」
虽然靠瞬间反应将军带的神气流入体内成功防御,但长枪也顺势抽出,两匹马再次拉出了距离。
阿尔喀德斯确认过污泥已在填补枪头拔出后留下的伤口后,若无其事地开口:
「……不清楚。但既然适应于现在的我,就表示──此乃『人』的一部分吧。」
下一瞬间──从伤口溢出的部分污泥忽然急遽增幅,形成红黑色的奔流朝希波吕忒袭去。
「倘若如此,女王,你可要留意。」
「这是……!」
「最好不要认为,凭神力之流能够贯穿『人的末路』。」
与「黑雾」不同,一团像腐血般饱满的红黑色「污泥」,像巨大的黏液生物一样扑向希波吕忒,看似想将她包覆体内。
希波吕忒与骏马,原本差一点就能避开。
但是,彷佛有自我意识般蠢动的「污泥」,非但对希波吕忒更纠缠不放,更将其巨大带有黏性的躯体变形成彷佛一张大口打算一口气吞下她。
「咕……这种东西……!」
希波吕忒再次从缠绕手臂的军带催动魔力,打算提炼神气,但是──
污泥彷佛对她的行动产生反应一样,剧烈地扩散开来。
「!」
像蜘蛛网一样扩散开来的??「污泥」,在大马路上的十字路口中心处化成巨大的泥烟状,从四面八方袭向希波吕忒及其爱马,意图包覆他们。
彷佛漆黑的巨树森林从四面八方逼近一样,面临此景的希波吕忒明白现况危险,开始将自身灵基与布进行融合,但是──
──────「我以令咒命令你。」
「……!主人?」
透过念话的传递,希波吕忒感受到说话声自灵基的本质响起。
──────「自地脉引龙出现,与神之力一同施放攻击!」
下一瞬间,魔力从她的周围──从名唤史诺菲尔德的这片灵地源源涌现,并被吸入希波吕忒的「战神军带」之中。
瞬间,七彩的虹光照亮了夜晚的黑暗。
不只宝具。
就连英灵本身蕴含的魔力也呈现爆发性膨涨,以希波吕忒为中心扩大的光之奔流,将大部分逼近而来的污泥都予以震退。
眩目的光辉平息后,希波吕忒环顾四周──无论是「污泥」或「黑雾」都已不在,就连阿尔喀德斯的身影都已经消失了。
看样子他已经趁着刚才的空档离开此地──如此理解的希波吕忒咬牙切齿。
「意思是我不值得让你一决胜负吗……!」
希波吕忒平息怒火后,对着虚空问道:
「主人,为何将宝贵的令咒……」
她利用念话与主人进行通讯。
抗议似的话语才说到一半就停住,没有继续说完。
「……不,感谢主人,也请容我道歉。看来我的力量仍然不够。」
当希波吕忒以获得令咒而瞬间强化的灵基之力击散「污泥」的瞬间,藉由反弹回来的力量,以及加以鉴定逆流到中途的「污泥」扭曲的魔力后,她得到确信。
──当时再那样下去,会无法防御到最后吧。
可以推测,那团混杂着阿尔喀德斯的血与庞大魔力的「污泥」,没有令咒之力的话,恐怕无法完全一扫击退。
而且──万一让那「污泥」成功沾身,肯定会发生极为不妙的事情。
又或者是持续观察状况的主人做了更重大的判断,才会不惜用掉宝贵的令咒也要拯救自己吧。
──虽然即使主人用尽令咒,我也不会怀有叛逆之心……
希波吕忒并不讨厌这名身为自己主人的存在。
尽管多多少少有意见不合的部分,但认为对方是值得联手作战的对象。
但也正因为如此──和自己的因缘对手交锋时,竟然不慎让主人使用了令咒,这个结果令希波吕忒感到内疚。
「……」
阿尔喀德斯离去,黑雾退去后的市内。
希波吕忒一边抚摸骏马的脖子,一边环顾周围的状况。
她已离开大马路区段,离涌出「黑雾」的医院更是遥远。
此时天色开始泛白,原本已经驱散人群的医院周边地带,如今也能感觉到有城市居民在活动的气息。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就这么继续战斗下去。主人,我们先撤退吧。」
希波吕忒特过念话告知后,再次坐上马背。
「卡利翁,你也奔驰很久了呢,我们回去主人那儿休息吧。」
希波吕忒表情平静地唤完马儿的名字便灵体化,准备好驭马回到主人居住的根据地,向无人的巷子缓缓奔驰而去。
离去的少女与骏马,在灵体化前就已有几名路人目睹到其姿态。
但是,因为本来就有赌场会利用马儿举办宣传活动,所以这些路人以为那匹骏马八成也是如此而毫不在意,更因此判断希波吕忒的服装也是为活动而穿的宣传服饰,于是便移开视线,直接看回到自己要走的路线前方。
因为对现在史诺菲尔德的市民来说,已经没有闲功夫去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
理应朝着市外前去的市民,都发生不知为何折返回市内,并说出「不想离开城市」的诡异情况。
蔓延于动物之间的神秘怪病。
袭击警察局的恐怖行动。
发生在沙漠,天然气公司设置的管线发生爆炸意外;在市内发生的强风灾害,以及工厂区域的火灾骚动。
这些接连不断发生的各种天灾人祸,让一直在注意电视新闻与气象情报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有一个预感。
目前,有一个巨大的台风正在肆虐美国西部。
那个突然产生的台风,据谣传正笔直地朝这个地区前来──
这些人有预感,它肯定会不偏不倚地直击这座城市。
已经不是巧合,而是确信──这座城市正在发生某种状况。
没有任何根据。
就算在网路世界发文,外地的人们只会回覆「你们真衰」、「是遭到诅咒了吧?」诸如此类的反应。
这些天灾人祸中几乎没有出现死者,理由之一是醒目的受害状况都由国家的一部分机关隐蔽处理掉了,但在城市居民之间,不安的情绪仍然逐渐扩大。
然而即使如此,市民也尚未陷入恐慌,甚至引起暴动的状况。
因为在建设这座城市的时候,已经在市内铺设了无数的暗示与结界,在一定的程度下压抑了会导致他们这么做的情感。
但是──
这些预防手段,也逐渐接近临界点。
这些察觉事态不妙的人的表情,显现出的不是抵抗,而是放弃。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追根究柢,只是旋绕在感觉深处的不安。
这些人不禁认为,或许名唤史诺菲尔德的这座城市,即将面临终点。
无论是自己的性命、他人的性命,都将随着卷入其中。
╳╳
天上
一艘巨大飞行船正翱翔于天际。这艘飞行船是藉由魔术之力飞行,能比一般的飞到更高层的上空。
同时也是在史诺菲尔德进行的「虚伪圣杯战争」中,身为幕后黑手之一的魔术师──法兰契丝卡的工房。身为船主的魔术师少女,正在与自己召唤的术士──即法兰索瓦?普列拉堤一同观察地面的状况。
法兰契丝卡藉由法兰索瓦的「幻术」蒙骗空间的距离,不用透过使魔,即可如在眼前般地就近观察医院前的战斗,然而──
「真奇怪呢……」
「怎么了?」
术士一边咀嚼嘴里塞得满满的南瓜派,一边询问。他的主人法兰契丝卡费解地回答:
「很多事情都不对劲呢──嗯……我虽然很欢迎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但是如果都不知道答案,心里总是会郁闷对吧?」
「你真任性耶。不愧是我。」
法兰契丝卡把咯咯发笑的术士普列拉堤的话语当作耳边风,继续思考。
「亚马逊人的女王陛下,她的灵基水准比在峡谷见到的时候又更高了呢。姑且不提运气,不觉得她的体能与蕴含的魔力都更上一层楼了吗?」
「哦~所以是使役者在战争途中成长了?圣杯战争会发生这种事吗?」
「如果是靠注入魔力来提升实力水准,就有可能发生……该不会她的主人朵丽丝妹妹,终于将强化魔术穷究到禁忌的领域了?是做好必须牺牲寿命,甚至不惜耗尽魔术刻印的觉悟,强硬地强化了自己的魔术回路吗……?」
「是喔~记得那位女王陛下的主人是『这一边』的魔术师,所以也知道圣杯是扭曲的冒牌货才对吧?这样还愿意赌上性命,可真是怪人呢。」
或许是对那名主人产生了兴趣,普列拉堤用手帕擦掉沾在嘴角的南瓜奶油,转身看向法兰契丝卡。
「总之,就算在结果出炉前都不会知道能不能接近那个叫第三魔法的……但考虑到魔力量,当作愿望机来使用,应该已能实现品质非常高的愿望了啦。」
「哎呀,随便啦!比起三两下就被收拾掉,把状况弄得更混乱无章还比较好呢!毕竟夺冠人选的吉尔伽美什,竟然大爆冷门地先被击沉了呢!」
法兰契丝卡自顾自地接受一切,放声大笑,普列拉堤则问她:
「比起那件事,我比较在意从医院窜出的那团黑雾,那是什么?」
「我哪知道?」
「居然说不知道……那团黑雾怎么看都不寻常耶,没关系吗?」
普列拉堤耸肩表示,法兰契丝卡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回答他:
「要是你站在我的立场,你会怎么做?会又急又哭地大喊不知道、好可怕吗?」
「……哎呀,既然不知道,我就会说『我哪知道』吧。不过,要是我看到性别不同的自己哭哭啼啼,说不定意外地会觉得兴奋,所以你表演给我看看吧。」
「你的假设我同意,但是好麻烦,等我有兴致再说吧~更何况现在的我,对目前局势发生什么事都一无所知的这个状况,可是期盼到不行呢!」
法兰契丝卡在随便打发普列拉堤的同时,仍然在思考。
「话说回来……虽然缲丘的女儿椿小妹才是主人,这件事是挺有意思的误算,但我也在意她的是哪种英灵呢。总觉得许多人都被弄得消失无踪了?」
「还有那个人……是叫哈露莉吗?她呼唤出怪物的时候,明明乐得内脏都在发疼,怎么今天却情绪低落呀?」
「毕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被击败,不是很没意思吗?」
这时,法兰契丝卡一度眯眼,笑中带着凶狠地低声说道:
「吸血种【非人玩意儿】老是恣意妄为地行动……有点讨厌呢,对吧?」
╳╳
梦境中
「那么──看起来有不少人被拖进『这个世界』了……事情会如何发展呢~」
外形是年幼少年的吸血种,立场上是刺客主人的魔术师──捷斯塔?卡托雷凭己身之力将肉体「切换」成少年的模样,从大楼上俯瞰城市街道,见到事情的发展如自己所预料得一样后,面露浅浅笑容。
「刺客姊姊要是成为这个世界的伙伴,就会与警察们为敌。不过,原本就是敌人了啦。」
捷斯塔一边窃笑,一边喃喃自语地继续说下去:
「要是与这个世界为敌,刺客姊姊就必须杀死本来想保护的椿妹妹了。啊啊,不管她选择与谁为敌,对我都没损失。」
露出不适合儿童模样的邪恶笑容后,捷斯塔继续说道。
「这是圣杯战争,你周围的对象都是敌人。是敌人啊!」
最后,捷斯塔的微笑中浮现恍惚神情,他陶醉地敞开双臂。
彷佛要以身体承受旭日已升的青天一样,捷斯塔继续向这个世界彰显自己的喜悦。
「就只有我……只有身为你主人的我能成为你的伙伴喔……刺客姊姊。」
捷斯塔以如此形式陶醉于自身的快乐当中,但是──
他忽略了一件事。
一起正在这个世界发生的「异变」。
是连椿的使役者苍白骑士都没有察觉到的事情。
是在缲丘夫妻的房子下面,正在发生的另一件「某事」。
在房子底下,建有一个比地面部分更大的「魔术工房」。
工房中心有件受到严密保管的「触媒」,其四周正在显现异变。
「……」
或许,「那个」非常适合以怪异来形容。
至少,「那个」不是任何人的使役者。
「──────为什么?」
或许「那个」是可能成为的存在,然而却没有与任何人有魔力的连系。
恐怕只是受到某种影响导致浮现,很快就会消失无踪的存在。
「那个」身穿红衣,晃荡四周的水球摇荡着。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相貌端正,难以分辨性别的奇妙姿态──那个存在并无特别的行动,只是在原地不停地摇曳晃动。
「……政啊。」
此刻,尚未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