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帅的人生似乎迎来了至暗时刻,有些问题他想不出答案。
又一个深夜降临,他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不停地劝慰自己,海棠仅是他儿时的玩伴而已,何况后来两家闹了矛盾,他跟海棠也闹了矛盾,他们之间不可调解、永不同路。可自己又为何要为她牵肠挂肚、提心吊胆、七上八下呢?
他不应该为此感到焦躁不安,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障了一样。
第二天海棠一家要走了,她要接爷爷去城里看病了。小帅从窗帘缝里看到,海棠和奶奶一趟又一趟,把行李往外搬运。紧跟着海伯伯扶着老爷子,朝着院外走去。
趴在床上、撅着屁股的小帅,先是一阵亢奋和开心。走了好,走了自己出门就不用躲躲闪闪了;走了好,高峰一家没来相送,就证明他们之间没戏;可真要走了,小帅又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
他还记得前天,海棠明明是想跟自己打招呼的,这就证明他们彼此间,有缓和关系的可能。趁海棠没离开前,要不要主动去道个别?
毕竟今日一走,又能何时再相见呢?
他徘徊了好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出了房间。
可当他跑到门口,看到一帮人围在车前有说有笑时,他又慌张地缩回了脑袋。
他胆怯了,没有勇气一拍脑袋走过去跟海棠说话。他转身回到院子里,把自行车链子卸下来,然后推到门口,假模假样地安装起了车链子。
他能感觉到海棠朝自己这边看了几眼,他期盼海棠能主动走过来,跟自己聊上两句。
可海棠终究没来,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可能就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倒是高峰和他爹来了,高峰拉了个大皮箱,穿了大皮鞋,头上还打了发胶,喘着粗气朝海家车前跑去。
海棠还特殷勤地上前,笑着喊他“高峰哥”,然后帮高峰把行李抬进了后备箱里。
主任又掏出烟递给海忠民,一边抽烟,主任说:“忠民,以后高峰去你那儿,该打打、该骂骂。”
海忠民就拍着胸严肃道:“这个你放心,我把高峰当自家孩子,该管该疼我自有分寸。倒是我们家一走,这宅子……”
“有我这个主任在村里,你这宅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让高峰他妈定期过来打扫。”主任也拍着胸保证。
然后高峰扶着海爷爷,海棠扶着奶奶,依次坐进了车里;然后海忠民挥手跟主任道别;然后车子在小帅身边驶过,直至消失在了路的拐角处。
小帅懵了,高峰竟然跟海棠一起上了车,他们一起远走高飞了。
小帅脸都麻了,他抬起被车链子染上油污的手,狠狠搓了把脸,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原地。
小帅想不明白,海棠明明是回乡接爷爷的,怎么还把高峰给接走了呢?而且她还对高峰眉开眼笑,一口一个“哥”地叫着。
在那个最漫长的暑期里,那个本应该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光里,小帅的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食不知味、无精打采,仿佛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被人剥夺了。
他试着看看书缓解情绪,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想在家里找些活儿干,家里也没什么太要紧的活儿;他按下录音机,想听听歌曲,可里面传来的……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