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掌柜再叩首道:“小人自无怨言,只求小人死后,先生莫要为难魏氏。”卢掌柜飞快的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当即便拔了出来往胸口插去。他手法极快,下手也力道十足并无迟疑,我连忙朝他挥了一下袖子,那匕首便脱了手,飞上了他身后的墙壁。
“当家的!”魏氏惊骇欲绝,连忙扑倒在了卢掌柜身上,“不要!不要!都是我的错!”她好似又想明白了什么,丢开卢掌柜匍匐着到了我面前,哭求道:“先生!先生!都是奴婢的错!求您放过当家的!求您了!求您了!求您宽限奴婢十个月,不不,八个月,等奴婢生了这孩子,奴婢愿自行了断谢罪!这个孩子得来不易,求先生让奴婢给当家的留下这点骨血……”
我不动声色,问卢掌柜:“你还相信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是你的?”
卢掌柜再叩首,道:“回先生,魏氏心术不正,但小人和她相识多年,相信她不是不守妇道的女人。”
琴姑娘又哼了一声,但并没有多说什么。我道:“魏氏,你抬起头来。”魏氏依言颤巍巍的抬起了头,她早已哭的五花六道的,满脸是泪。我冷冷的盯着她,想给她一个深刻而且凶残的眼神,不知不觉间就运起了内力,眼神犀利得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透她的内心。我恨声道:“你——”
魏氏满眼都是恐惧和哀求,被我盯紧之后更是愈发的害怕,浑身都开始发抖了起来,她似乎想躲避我的眼神,但又好像被我的眼神钉住了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再过得片刻,我竟然发现她眼神逐渐松弛了下来,眼里的情绪慢慢的消失不见变得有些茫然。我吃了一惊,接下来的话便说不出来,连忙转过眼睛收了功力,魏氏则好似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地。卢掌柜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搂抱了起来。
琴姑娘也瞧出不对劲了,过来摸了摸魏氏的脉搏,卢掌柜也紧张万分的盯住了她。过了一会儿,琴姑娘撤了手,道:“无事,惊吓过度,昏过去了罢了。”
卢掌柜松了口气,我也暗暗抹了把汗。不过我面上还是要继续装个全套的,我哼了一声,对卢掌柜道:“罢了。你既然信得过她,此事便作罢。卢掌柜,咱们两清了,你我之间,缘分也好,恩怨也好,全部一笔勾销了。”
卢掌柜不敢起身,仍旧跪着叩谢我的饶命大恩。我瞧了一眼琴姑娘,她的眼神里闪过惊诧,但也明白了我的意思,转身出了房门。不过她站在院子里时好似有些犹豫,可能是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巡逻的守卫,能不能就这么直接翻墙出去。我让凤凰在我背上趴好,再从身后连剑带鞘抽出岁月,把剑稍那侧递了过去,道:“姑娘还请抓好了。”然后一个纵身,带着她和凤凰一起飞上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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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姑娘拉着我在街上七兜八转的,我被她带的有些不辨东西,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呢,还是根本不认识路在瞎转。直到在一个转角,我察觉到了有巡逻的官兵靠近,拉扯剑身提醒了她两次,她都不以为意的直接转了过去,几乎和那个官兵贴脸撞上了。她看上去好像也吓了一跳,但反应也是极快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那个官兵只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便软绵绵的倒地了。她松开岁月剑,伸手把那个官兵拖到了路边上,动作倒也干脆利落。
我有些无语,刚才若是惊动了四周,我就只能拽着她赶紧跑了。凤凰小声的在我耳边提出一个可能:“这个姐姐是不是看不清路,一直在找啊?”
我忍住了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让她不要乱说。不过我猜她是有意瞎转,假如真有有心人设法追踪凤凰身上的味道,这般兜圈子之后也容易丢失目标。琴姑娘却轻轻的哼了一声,估摸是听到了,眼睛虽然不好使,耳朵倒是挺尖的。她也没说话,继续带着我瞎转,我也只好继续跟着。不过这回并没有走太久,便到了一处偏僻的街巷。从距离来看,估摸已经出了六福坊,但到底在哪我也一时看不出来。不过这回倒是不用翻墙了,她掏了钥匙打开了我面前的这间小院。
进去之后,只觉得小院里药味极重,颇为刺鼻。门房处还有副桌椅,其他地方都无处可坐,到处堆满了各种布袋,里面的几件屋子里也是,瞧着也都灰扑扑的不太干净。琴姑娘只说了一句:“这里是药行的仓库。”说完转身就走,瞧着是要离开这里。
我颇感愕然,连忙移步过去拦住了她,道:“姑娘就这么走了?”
琴姑娘冷冷道:“你们在此地呆个半天,凝香丸的药效就会失效了。还有什么事?”
“就这么简单?”我愈加惊愕,挠了挠头,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琴姑娘绕开我继续往外走,我有些犹豫,凤凰却上前拉住了琴姑娘的袖子:“姐姐,我肚子好饿……”她一边摇晃着琴姑娘的衣袖,一边抬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琴姑娘停了步,却仍旧冷冰冰的道:“你饿了我也没办法,只能怪你这个没用的哥哥。”
我莫名其妙,但还是苦笑着朝她拱了拱手,道:“李某自忖从未得罪过姑娘,姑娘何必这般说话……”
琴姑娘转过身来,道:“是你选择来这个地方的,要饿肚子也是你自己选的。”
“啊?”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再作了个揖,“这话怎么说的,还请姑娘明示。”
琴姑娘道:“凝香丸又不是毒药,自然也没有解药。要么等香味自行散去,要么就只能找一个味道重的地方盖住。这丫头身上的香味已经很淡了,估计是服下的凝香丸不多。所以你们在这里呆个半天也就够了。凝香丸的最大意义不过只是有心算无心罢了。你方才在米铺里明明有更好的选择解决问题,你为什么不动手?”
“什么?”
琴姑娘的语气变得有些森然,道:“你刚才在米铺直接杀了他们两个灭口,便无人去找官府通报此事,又何须管什么凝香丸!”
“什么!”我这下简直惊呆了,勃然道:“你这是什么话,这样便要杀人?”
琴姑娘冷哼了一声,道:“背主之人,你竟然都不杀?你知不知道,官府为什么这么点人手就敢稀稀拉拉的到处搜你?因为驱魔盟的人早就把你看透了,都说你空有一身惊天的武功,却满脑子都是妇人之仁!无论什么人追上你,都不用担心有性命之险!我家神医大人说了,若不是有事找你,真不想出手搭救你这个废物!”
“妇人之仁”这个词,我已经听到过好几次了,一时间脑子里翻江倒海,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辩驳。我前世就是一遵纪守法的普通男性公民,鸡都没杀过,也不敢杀,杀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想都不敢想。平日也没人会用杀人这个标准去评价一个人是不是妇人之仁。当初在自家院子里见郑潮杀傀儡妖人、在树林里见崔翊君杀韩飞羽的时候就极其的不忍和不适。如今不肯杀人,已经成了我的标签、我的弱点了是么?
“不许你这么说我哥哥!”我有些怔愣,但凤凰却很不高兴的甩开了琴姑娘的手,跑过来牵住了我,“我不吃东西就是。哥哥,我们走吧。”
我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琴姑娘冷笑道:“你在明镜坊这般的威风,竟然一个人也没杀,神医大人还以为你定然是死里逃生、重伤无力。可我看你分明是神气完足,你当时不杀他们,你以为他们会领你的情么?他们可都是要杀你的!你要是不那么废物,我正元庄能省多少心力去救治那些人?神医大人和庄子里的姐妹们用得着忙的脚不着地,以至于睡觉吃饭的功夫都没有?”
“你既然没受伤,杀又不杀,跑又不跑。你这般功夫想跑,谁又能拦得住你?你到底在做什么?大半夜的到处乱跑,你是想去正元庄?那你在林子里跟谁动手呢?杀的一地狼藉,却一具尸体都没有。然后竟然又灰溜溜的跑回米行了,真真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