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梳桐离开的时候恰恰是京城的初秋。就秋天的肃杀而言,初秋却是好的,不至于太过燥热也不至于太萧瑟。
她赶在城门初启之时,就匆匆出了去。一路向南。
掀开帘子,回望这座城池,五味杂陈。这座养大原主的城,这座她住了一年多的城,却终未能将她二人留下。
车行出几里,突然停了下来。
秦梳桐问:“何事?怎么停了?”
车夫在外道:“小姐,前方有人拦路。”
秦梳桐心中一惊,她的离开除了秦府中人应该无人知晓,若说是翼王府那边更是不可能,她是半夜悄悄离开的,而且,她已不是王府中人,不会再有人在意她的行踪。
秦梳桐平复心情道:“不管是谁,冲过去便是。”
车外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姐姐,你为我赎了身,却不带我走,这话怕是说不过去吧?”
秦梳桐欣喜不已,连忙探出头去,果然是言尘,萧萧肃肃地立在那里,爽洁如玉。
“言尘,你如何来了?”她问。
言尘责怪道:“姐姐,你怎能一声不吭就走了?既为我赎了身,我便是你的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都是要跟你去的!”
秦梳桐低眉:“言尘,我早就给你讲,人都是自由的,我为你赎身,只因觉得我与你有点交情,你不必太过于在意,天大地大,你现在自由一身,想去哪便去。”
言尘却不认同:“天下是大,我却只想跟着你。我不知你要去向何方,但路途遥远,你带上我,替你唱曲儿解乏也是好的。”
秦梳桐心中颇为感动,但继续劝道:“我现在就如无根之草,下一步会在哪里都不定,你跟着我怕是要吃苦头。倒是你,一身才华,若是能自己开个教坊教授乐理也是合适之选,算个好前程。”
言尘眼中闪着坚定:“那也要在你的身边才得安心。姐姐莫要再劝了,京中事务我已尽数处理毕,现在也是无家之人。今日到了这里,是决意要跟从你的。”
看样子,她今日不答应的话是走不了了,便应承下来,到了南方,再作打算。
言尘放上他为数不多的行李:一把古琴,一个软包袱。挤上了她的马车,二人同行。
秦梳桐看着他携带的东西,立刻笑了,他们两人连行李都如此雷同,确实有缘。
笑过之后却有轻轻浅浅的心酸,都是无家之人。
她告诉他,要去往南方。那边一面向着陆地,一面朝着大海。在那里,不会像京城一般四季分明,只分平常和雨季。
倘若是雨季,听听雨声也是好的。
她会在海边择一处修个木楼,推开门就是大海,再在楼前种满各色的花。
闲坐小楼,一片海,一壶茶,一杯酒,一炉香,一晃就是一天。
人生苦短,一定不要有太多烦扰和庸碌,吃吃喝喝也是人生。
言尘没有见过海,他不知她口中所说一望无际海天相接的蓝是如何震撼,也不知她说的鱼翔浅底渚清沙白到底多可爱。
他只记得,她讲到这些的时候,表情是期待的,像夜空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