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杨晓旭的眼眸,赵嫣好想说,就只是剪个头发而已,只是剪个头发,不要深想,但她怎么说得出口呢,这个说法都说服不了她自己。
她久久凝望着杨晓旭,眼眶里的泪水也在慢慢变厚。
因为愧疚,因为勉强。
她可以看到这条路的尽头,在荆棘丛中走,两个人都会伤痕累累,精疲力竭。
是她,弄糟了这一切,是她,一开始时就心存妄想,这一路来也任由错误发展,一步错,步步错,无可挽回。
无法原谅。
“对不起,我真的……我……”赵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知道,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她拉着杨晓旭放在她肩上的手,羞愧地低着头,额头抵着杨晓旭的胸膛。心里像被火烤着一样,又煎熬,又压抑,这些天一直紧绷的心,现在就好像根快要拉满的弓弦,每分每秒都在崩溃的边缘,越来越紧。
她压抑着哭声,流下来的泪水像颗颗珍珠,洒落在白色的婚纱上。
杨晓旭就这样让她靠着,也没有再说话,微微仰着头,呼吸也有些快的起伏,像是在憋泪。
“我真的对不起你……我知道,不止我一个人难受,但我……但我就是没办法接受现在……”赵嫣闭上了眼,泪水都洒在了杨晓旭的西装上。她双手紧握着杨晓旭的衣服,后又直接抱着杨晓旭哭泣,整个人都倒在他身上。
只是这次,杨晓旭没再回抱住赵嫣。
“我也知道你很难过,大家都很难过,但你们还是陪着我疯陪着我闹陪着我演,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我真的很感激。”
“你对我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一直没放弃我……我想补偿你,弥补你,所以我想要这么早结婚,我怕时间长了,我就东想西想拿各种借口来搪塞你、辜负你,想不到还是把你伤着了……”
“之前,我一直对不起她,现在怎么也还不清了,现在,你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我又来伤害你……我真的……我就是觉得她走了,我怎么能幸福呢?我怎么能跟你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幸福地在一起呢?这怎么可以呢……”
泪水打湿了杨晓旭的前衫,他慢慢把手放在赵嫣的后背上。
林淮看着赵嫣这么痛苦,眼睛也是下意识地酸了,他上前把手放在赵嫣的肩上,想把她从杨晓旭怀里抽出来带她离开安静一下,陈曦见状也站在了另一边,扶着赵嫣的胳膊。
只是,赵嫣紧紧拉着杨晓旭后腰上的衣服,不肯松开,就好像抱着他,可以分担一点他心里的失望一样。
“旭哥,赵嫣情绪不太好,要不……今天就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邓泽宇走过来,把手放在杨晓旭的肩上,安慰着他。
其实,他是有点担心赵嫣的心理。刚刚她的话,一下一下地敲着他的心,在这里,大家都理解她的心情,但最能与她感同身受的,只有他。
邓泽宇觉得,赵嫣的心理不太好了,整个人,已经在抑郁和崩溃中,慢慢挣扎,慢慢沦陷。他知道,她是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掉进深渊的。
那里,抬头望不到星空,没有一丝一毫的救赎。一切黑暗会将她吞噬,整个人,画地为牢,永远囚禁。
杨晓旭低头望着紧紧抱住他的赵嫣,又想起了前些天赵嫣住院前的场景,他突然觉得,比起平日里温温和和地什么也不说,什么都忍着,或许,能哭出来,更好些。
无论多久,他都是愿意等她的,愿意等她回过头来看他。
“来,我们回家。”杨晓旭语气又变温柔了,只是还是有些嘶哑,他一只手放在赵嫣的后脑上,一只手揽住她的后背,将她围在自己的怀里,林淮和陈曦便也松了手。
他想把她半扶半抱带进换衣间,却不想赵嫣抱着他的手不肯松开:“我不想回家,不能回家。”
今天一旦回去了,恐怕之后就没有机会再拍婚纱照了。
赵嫣心里有两个极端一直在对峙着,一方是对杨晓旭的弥补,对未来好好生活的期待,她答应过薛妮,会不辜负自己的;而另一方,是深深的歉疚。
天平来回晃动,一方有了弱势,之后便会反弹——她被这两种想法深深桎梏着,一直都在挣扎。
如果她能自私点就好了,或许她就可以理所应当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她知道,对她来说平淡温馨的生活是怎样的,她也知道,自己有能力去实现它。
但她就是觉得自己不配,自己罪恶,不能容忍。最好的朋友,最亏待的人都离开了,每个人都因她变得不幸,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好好生活呢?
她以前无法想象,自己的生活没了薛妮的参与,会是什么样的,现在,她依然无法想象,甚至有想保持一切原样的打算,幻想着有一天,她会回来,会发现,什么都没变。
那该有多好。
杨晓旭低头看着赵嫣,双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等会儿就剪头发,把头发剪短一些,就不哭了,好不好?”
其实他在包容,包容背后,是深深的爱意,不愿她伤心,不愿她纠结。
邓泽宇看杨晓旭这么温柔,也不由得脸上有些笑意,低了低头又后退了半步。他心里有些感慨,果然,温柔值得所有特殊的欢喜。而他,除了那份远观的关心和注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独一无二的温柔,又没有轰轰烈烈、明目张胆的告白,甚至连那份喜欢,也不是像赵嫣那样小心翼翼、长长久久的,是旁观,是后知后觉。
一切为时晚矣。其实,她也不需要自己这份说不出口、无关紧要的在意的。
想到这儿,邓泽宇心里有些自嘲,便转过身去,默默走回原处。谢序林插着裤兜靠着镜子,刚刚一直只是远观,没有上前。
“你怎么刚刚一直没说话?”邓泽宇和他一样靠着墙,自己抱着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