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世界还真小。”林淮也记起来了。
“对啊,这不,又碰见你了。”
他们几个在聊天,大家都很熟悉,或者没那么熟悉,但很交心,有些话多,有些话少,相处得很自然。
以往很健谈的谢序林,好像很累,这次话没说多少,后面直接半躺在座椅上,帽子放在脸上挡住光,似乎在睡觉。
他的确是累了,很累。去首都这些日子,还有往后的日子,他像是折磨自己一样,把自己当牛马,当没有感情的机器,去陪笑,去喝酒,抽烟,陪客户,想策划,赶飞机……没有人比他更拼,他身边的其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感觉他这个人不需要休息。
他在朝着自己之前放下的豪言——“赚钱”,不知疲惫地前进。其实,他这个人,对钱,对金额的数字并没有多痴迷,“钱”,这个东西,无论是从前,或是现在,将来,都不是他的执念。
但不知怎的,他现在做的一切,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世俗的对财富的渴望和追求,达到了十分辛苦的地步。
去年他妈妈生病,到去世,这个过程也没有出现过很缺钱的时候。自小到大,他在小康之家,也没有为经济情况担忧过,即使身边见识过个别“富有”或“贫穷”的程度,他也没有过心态失衡的情况。“钱”这个东西,感觉似乎是若有若无的,从来不会纳入到要他为之去奋斗、去追求的目标之中。
说句不好听的,他的母亲去世,他除了那个时期的难过,就是偶尔的空洞。但那个空洞的洞口很大,几乎要占据他的整颗心脏。
这个“空”,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生离死别,而是似乎无意间触碰到了生命观,价值观,意义那些虚无而又太过宏大缥缈的东西。
这些连锁的思考让他沧桑了很久,看透了很多东西,几乎囊括整个人生。沧桑感,似乎也会一直延续到他生命的终点。有些东西一旦开窍了,他必将永生独享孤独。
这些“空”,没有让他选择遁入空门,就此沉寂下去,反而促使他舍弃一些外在寻常人在意的东西,去探寻自己的底线,就像是去历练渡劫,从而探寻自己的生命。
换句话说,他故意以“吃苦”的方法,去追求最俗气却又具挑战性的金钱,一路探寻自己能吃多少苦、能抛弃哪些自己以前很在意的东西、在得到后又能以怎样的姿态怎样的思考去处理那时候的各种问题。
似乎只有这样,不断伤尊严,不断熬夜,不断奔波,不断勉强自己,在逼迫自己的那份“苦”中,他才能真正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正在亲身感受,正在挣扎,正在活着。
原来,在一定程度上,他和赵嫣,称得上“病友”。
在外套上了面具,也只有在这儿,他能暂时放松下来,听朋友们的闲谈,陷入一种将醒未醒、似梦非梦的状态。现在,他很在乎的,也许就剩这几个朋友了。
所以他现在不想能言善道,不想抽烟喝酒了,只想闭着眼,静静听他们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