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是个沿海城市,早晚的温差很大,白天时,穿一件短袖或许还会觉得有些燥热,但晚上吹来的海风,让人感到的却不只是清凉。
而此时的我,就像飘在海面上的竹筏,每一次袭来的浪潮都拍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而海风更是将我席卷到离岸边越来越远的深处。
我用衣服的领口将脸擦了一遍,艰难的回道:“阿姨,很抱歉,我不能离开,至少在书清醒来前,我都会陪着她。”
似乎我的话起到了作用,她收回目光,抚摸着书清的脸颊,或许是知道这个时候不可能把我劝走,她柔声细语的对书清说道:“你就算恨我,妈妈也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了。”这句话之后,书清妈妈便不再多言,而我因此厚着脸皮又一次留了下来。
等到箫墨一行人回来后,我感到数道目光扎在我的后背上,随着书清妈妈的一声叹息,箫墨先行离去,实际上,只要我可以陪在书清身旁,谁走谁留下对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时间来到晚上,书清的父母也离开了,这时的病房里又只剩下我和书清两个人,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我始终将书清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也因此变得温暖。
早在昨天晚上有护士过来换吊瓶的时候,我就问了一些关于照看病人的细节,我将书清的脸颊用毛巾擦拭完,然后用护士教我的方法,给她的关节部位按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凌晨了。我走到病房的窗边,想眺望这座城市来缓解一下疲劳,可眼前一栋栋的高楼却成为了阻碍。
我失神了一会,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和自己的生活太像,我一直都被阻碍着,从未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过,甚至连我想骑着摩托车去流浪的梦想,也都因为失去色彩而破灭。
黎明将至。我曾听人说,大连又叫浪漫之都,可我两次来到大连,看到的都是这座城市漆黑如墨的夜晚。
我的思绪又被拉扯进第一次来到大连时的那个雪夜,我站在苍茫一片的雪地中不知所措,书婧躺在单调冰冷的白色床单上摇摇欲坠。
是命运让我们身处在同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但至此一面都未能见到,脑海中的这一幕,让我生怕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我和书清身上。我离开了窗边,坐回到书清的身旁,我突然想起她在苏州的时候问我能不能再抱一抱她,我抱了她,但那个拥抱没有温度,我为此感到无比的后悔,在这份悔意中越发的想要珍惜书清。
我每一刻都想要弥补,自言自语已经成为这两天我做的最多的事,我想用温暖的话语,抵消那个没有温度的拥抱,更想用我们曾经的回忆,来惩罚不懂珍惜的自己,我垂着头,轻声的对书清说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我一哄你,你就会原谅我。那我现在哄哄你,你可以睁开眼睛,然后再告诉我,你只是想吓唬吓唬我吗?”
“书清啊,等你醒了,我们回你大学里看一看好吗?我想去那片操场上走一走。”
“我还想再去我们以前常去的那些地方,我会给你买一个气球绑在手腕上,这样的话,无论人群怎样冲散我们,我也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书清啊,求求你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吧。。。。”
我吸了吸鼻子,再也没办法说话,眼泪已经无数次的流淌出来,它滴在我摔破皮的手腕上,可我只能感觉到我的心在刺痛着,可就在这一刻,我突然看见书清的眼角也滑落了一滴眼泪,这一滴眼泪,仿佛是一束照进黑暗里的阳光,它晶莹剔透,闪烁着无与伦比的光辉。
我立刻跑出病房,在寂静的走廊上,用嘶哑的声音呼喊着医生,护士们应声到来,阻止我的喊叫,我急切到无法组织语言,只能告诉她们书清可能醒了!
这引来了好几个值班护士,她们围在书清的病床,一直忙碌着,而我则被告知需要通知病人的直系家属,这样的提醒,让我心跳加速,或许书清真的要醒来了。
我在慌乱中,掏出手机,这时才发现手机早已经在火车上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我跑到前台,借来了充电线,在等待开机的过程中,始终注意病房里的情况,这一刻的我,既紧张又害怕,我紧张这一幕会不会又是一场空欢喜,我害怕的是书清会不会也像所有人那样,不想见到我。
这时,病房里的护士都陆续的走了出来,我立刻走过去询问情况,其中一个护士说道:“病人确实已经醒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我便冲进了病房,我太想看一眼书清了,可当我跑进病房的时候,看见的仍然是一个紧闭双眼的书清,我疑惑的想去追问那个护士,那个护士也在同一时间跟了进来。
“你这人怎么话都不听完,病人刚刚确实醒过来了,但她这个时候太虚弱,只眨了一下眼睛便睡了过去,你可千万不要吵她!”
我因为激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为了表达自己绝不会吵到书清,我还连续点了很多下头,然后用极小的声音问道:“我可以上前看一看她吗?”
“哎呀,你不都看两晚上了吗,你现在通知她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就打个电话的工夫,然后再回来就是。”
我咽了咽口水,朝书清的病床上张望了两眼,随后便跟着护士走到前台,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开机了,映入眼帘的是满屏的未接电话,我粗略的看了一下,大部分都是昭阳打过来的,我现在没时间给他回复,找出箫墨的号码,随即便打了过去。
这个点,所有人都在睡觉,所以这个电话响了很久箫墨才接起,我将书清已经醒来的事情告知了他,随后便不再多言,挂掉电话后,我轻手轻脚的来到病房,这一次的我,坐立不安,我担心书清醒来会口渴,于是到对面的打水间给她打了一壶开水,又怕水太烫,于是倒了半杯热水放凉。我想她睡了这么久,醒来后会不会想要擦个脸,于是拧了一条毛巾,当我从洗手间出来时,又觉得这条毛巾太凉了,会不会对刚苏醒的她不好。
就在我想要找一个脸盆,拧一条热毛巾的时候,书清的父母和箫墨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他们刚一进来,我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叔叔阿姨,书清确实醒了,但是护士说,她现在很虚弱,又睡了过去,你们不要动她,等她睡醒就好了。”
书清妈妈连连点头,随后一行人也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她的病床前,这一刻的他们应该和我一样,内心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收回目光,我端着手中的脸盆接来了热水,本想拧一条毛巾给书清敷一下关节处,可这时,我听见书清的妈妈问道:“你会煲汤吗?”
我下意识的抬头望去,不可思议的看向书清妈妈,确定她真的是在问我的时候,我连连点头。书清妈妈为难道:“我想陪一会书清,没时间煲汤,你能不能给她煲一锅汤,她这个时候太需要营养了。”
“行!我这就去。”我几乎没有犹豫,甚至朝着书清妈妈感激的点了点头,我很害怕她在这个时候勒令我离开,但从她的话语中,我能够感受到,她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
我怀着迫切的心,走出了医院,打了辆出租车,让师傅送我去菜市场,北方的汉子非常豪爽,他先是问我是不是有亲人住院。书清的醒来,对我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的话也变的多了起来,一番交谈过后,师傅特别有经验的对我说道:“你哪能去菜市场啊,第一,这个点菜市场都没开门,第二,你也别买那些杀好的鸡,搞不好都是冻鸡。”
我觉得师傅所言极是,于是问道:“那我应该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