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远接着言道:
“流寇如今都有了政治口号,吸引老百姓,流传的儿歌都说闯王来了不纳粮,这些儿歌口号流传开来,势必更加增加闯贼的力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这方面陈修远只说了片面,秦瑞章难免不服,反问道:
“既然是星星之火,为何不从一开始就扑灭它,而是发展到现在难以收拾的局面?”
“秦大人久居江南……”
“不不不是什么大人,我比陈公子虚长几岁,咱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听秦瑞章如此说辞,陈修远只好笑言道:
“如此在下高攀了!秦兄久居江南,前些年陕西的情况可能不太了解,前些年陕西连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寻常百姓少有存粮,以树皮草根为食。
朝廷赈灾无力,反而辽东战事吃紧,加征辽饷逼的百姓流离失所乞讨为生,听人言到处饿殍遍野,更是发生了同类相食的惨剧。
流浪乞讨的人是越聚越多,逐渐变成了流寇,打家劫舍攻击城府,朝廷又要举兵剿匪,又需要钱粮只得继而加征税银,变成了一个死循环,扑灭星星之火 ?难啊!”
听了陈修远的话,秦瑞章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在官府里做幕僚,了解一些情况,府衙遇到流民的情况,有能力就救济一下,没有钱粮就出兵赶出自己的地界完事,大多府衙是无力救灾的。
胶州府就是如此,幸亏山东的灾情不算是太严重,所以没有形成流寇遍地。
听了陈修远的话,秦瑞章也是唉声叹气起来。
“唉!时局糜烂就没有办法了吗?”
秦瑞章自言自语,像是问自己又像求问于朝廷,当然更像追问陈修远,陈修远倒是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秦兄能做赵大人的慕宾,必定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想必熟知历史,历史上发生流民四起社会动荡,甚至出现人吃人的惨剧,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陈修远这么一问,可把秦瑞章吓了一跳,秦末陈胜吴广,汉末黄巾军,唐朝时的黄巢,这些……,秦瑞章盯着陈修远的眼睛。
“秦兄不必如此惊讶,陈某也是就事论事,当然希望朝廷能过了这道坎儿,其实我倒是更关心关外的建奴,屡次三番进关抢劫,而且能全身而退,这才是朝廷真正的心腹大患!”
这和大多数人完全不一样,多数朝廷官员和社会精英认为,关外建奴虽屡次进关抢劫,却是疥癣之疾,真正让明朝廷伤筋动骨的,是李闯和献贼。
他们在河南攻城略地,提出了“均田免赋”的口号,百姓是从者如云,张献忠还把老朱家的祖坟给扒了,想当然的成了朝廷的第一敌人。
陈修远年纪轻轻,对时局的看法如此的精辟,让秦瑞章是刮目相看,虽然不苟同于他对建奴的看法,但陈修远的见识,依然让他佩服不已,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做了这么大的生意,翻手之间就剿灭了老鹰山的土匪,真是不能等闲视之。
陈修远说了这么多,秦瑞章倒是有了继续相问的欲望,他问道:
“依陈公子所言,如何才能剿灭流寇,击败关外建奴?”
说完他就等着陈修远的回答,这可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但只听陈修远泛泛而谈道:
“无非钱粮二字!”
“钱粮?”
秦瑞章内心思虑,是啊!钱粮二字,说着容易但钱粮在那里呢!
州县府衙十之八九都有亏空,国库空空如也,没有钱粮如何救济灾民?没有钱粮如何聚兵练兵?大道至简,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两人秉烛夜谈酒逢知己,夜深人静后陈修远差人将秦瑞章送回了营地。
丑时。
也就是两点左右,军帐内的陈修远,被外面的砍杀声惊醒,陆猛第一时间进了营帐禀报情况。
“少爷,有土匪来袭!”
陈修远边穿盔甲边问道:
“情况怎么样?”
“哨兵发现及时,现在大家都已经集合起来,尚武正在指挥大家防御土匪。”
陈修远穿好衣服甲胄,拿了短火枪,和陆猛出了营帐。
整个营地紧张躁动,火把把营地照的通明如白昼,各班长努力指挥着自己的队员,在陈尚武统一指挥下行动,组成方阵守着营门。
陈修远来到大营门口处,土匪正和队员们在大营门口对峙着,他明显感觉有些队员们十分紧张恐惧。
深夜紧急集合,第一次经历紧张是不可避免的,陈修远自己就十分紧张,看到土匪被挡在了营门外,他才放下心来。
陈修远望着营外不远处的土匪,个个都骑着马,手握火把面露狰狞。
“少爷,刚才有四十几个马匪来袭,被咱们给赶了出去,现在他们只留下了十几骑在营外,估计都去冯大人的大营了。”
陈尚武跑到陈修远身边报告,将军情大概说了一下,此刻大营重新关上了简易大门,队员们严阵以待。
而冯玉林的大营就遭了殃,两个营地相距一百来米,从传来的声音判断,土匪已经突袭进大营了,不时传来兵士的惨叫声,远远看去整个大营火光冲天。
“少爷,咱们是否派人前去支援?”
“深夜袭营,还派骑兵守在了门口,土匪人数非少,贸然出营恐遭不测,尚武守好咱们的大营就好了,等天亮了再说。”
一个时辰后,对面大营的嘈杂声渐渐消失了,只留下了满营的熊熊大火。
而这边,大队人马的马蹄声接踵而来,营门外的土匪马队逐渐多了起来,远远的和原来留守的汇合一起。
但见他们之中有人指指点点,又在门外对峙半个时辰后,转马回走慢慢的消失在黑暗的夜里。
天渐渐亮了,探马回报已经没有土匪的踪迹,陈修远带人来到冯玉林的大营检查,半途中也发现了不少的官军尸体。
大火已经熄灭,但还是冒着黑烟,营地上到处都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