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魔镜的催促,撑船人让船行进得更快,随之而来的是撕咬声和血腥气的加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属于水生生物的恶臭。
它的身躯在船下每时每刻都被攻击着,破坏着,无数血肉组织在船的周围浮起,青的白的,还有鸟类的断骨……
撑船人没有任何不满。
在认出厉炅后,它的行为目标已经从抓一只野生大鬼给娘娘献礼,变成了千万不要牵扯到娘娘。
河面宽阔,好似没有尽头。
木船稳稳当当行进了一段时间后。
“说说河神娘娘。”
厉炅站久了,无聊,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撑船人动作一顿,尽力修饰过去。
带着黏性的蚌肉“啪啪”拍打在木船边缘,飞溅的水滴却没有落入木船中。
好一阵凝滞的沉默。
“不敢……不敢妄议娘娘。”撑船人艰难开口,带出一串泡沫炸裂的“吧嗒”声。
“那你是要……亲自去问河神娘娘喽?”魔镜在厉炅说话前开口,它隐去了对厉炅的代称,语调却阴阳怪气。
“娘娘……娘娘……”撑船人破碎的蓑衣发抖,伸出来的手也抖,爪子抠破了白灯笼的皮,让那只明明灭灭的灯笼爆出一声尖叫。
“对不住,对不住……老伙计。”撑船人抬起一小片蚌肉模样的血肉,从灯笼的破口塞进去。
灯笼里很快也响起了噬咬声,无色的汁液迸溅在散发着微光的灯笼皮上,里头透出的光线更不稳了。
“娘娘……”撑船人抱着灯笼,犹豫没几秒,它明白自己不说不行,只好鼓了鼓喉咙,滞涩地开口道:
“娘娘好……河神娘娘,从不吃河里的鬼……对娃娃好,对我们都好……”
原来是一只脾气很好的大鬼吗?
厉炅诧异,他到现在为止遇到的所有大鬼,除开对他区别对待的态度,对其他鬼似乎就没有脾气好的。
“脾气好是指行动时偶尔无差别攻击,要求上贡,而且胃口极大,要求其他大鬼向它低头,不低头的就杀掉,要求河尸抬宫,不高兴了也随手杀掉一批手底下鬼怪这样子……”魔镜看出厉炅误解了,先解释了一遍。
穿着蓑衣的撑船人没有反驳,算作默认。
厉炅瞅了瞅河面,感觉怪怪的——这不是只剩下不吃河里的鬼一条勉强算好的行为了吗?
可这一条真的没有娷锣河很脏的原因在吗?
魔镜又解释了一句:“在大鬼里面……算好了……”
好歹脾气和行事规律是可以捉摸的,没有阴晴不定,也没有奇怪的逻辑……
“???”
厉炅感到疑惑。
你们大鬼是烂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样子也能说好吗?
平躺着的魔镜映照出厉炅神情的一角,它默默把心里那一句“跟您这种逻辑不好捉摸,交流时我们又必须强行靠近您逻辑的存在比起来,河神娘娘真的很好的。”埋得更深了。
厉炅的逻辑已经不是好不好琢磨的问题了,它还带变的,态度也是,变得很快。
明明不久前他对魔镜都很礼貌……
魔镜现在只能拿出不容易被误解的恭敬姿态来面对厉炅,多余的事情一件它都不敢做,哪怕是进食。
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魔镜闭上了嘴。
厉炅继续看披着蓑衣碎片的撑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