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厉炅刚站在曾经陶土像所说的神社中,周围就响起了空灵低沉的敲钟声。
天幕上密密麻麻的眼睛随着铜钟敲响的动静,混乱地转动着,微微凸起的虹膜和瞳孔相互摩擦,发出黏腻的响动。
最后,所有瞳孔齐齐对准了底下的铜钟,还有厉炅。
红眼睛的鬼怪恹恹抬头瞥了一眼。
“咕……叽啾……”
更多黏腻的声响传来,天幕上密密麻麻的眼珠顷刻间重新恢复了混乱转动的状态,没有一个敢再聚焦于地面。
见此,厉炅算不上满意地收回视线。
静立片刻。
“嗒、嗒、嗒……”
鬼怪抬脚向铜钟走去,出于情绪的匮乏,下摆已经残破的冕服没有激起他的不满和不适。
“嘎——嘎——”
三三两两的乌鸦在旁边落下,那些腐臭空洞的身躯跨在枯枝上挥打翅膀,尖利的鸟喙已经泛出骨头的森白。
它们空洞没有眼球的眼眶直勾勾对准厉炅,闪烁着某种诡谲的意味。
“嗒、嗒、嗒……”
行走在石板道上的厉炅只是慢吞吞扫视着周围深不见底的水井,爬满惨绿青苔的石碑,刻字的墙面……
他仿佛对“乌鸦”的窥视一无所知。
——把所有窥探的途径全部隔断的话,阴面要怎么发现他的踪迹,它又要怎么逃跑,怎么被引诱呢?
阴性的力量暴虐,反复无常,时常会窥探自己没有吃下肚腹的“食粮”,这无关思考,是赤裸裸无法抑制的本能。
厉炅偶尔会去阳面看看就是这个原因——吃不到,先看看,迟早会吃到的。
红眼睛的鬼怪断裂的喉头滚动,这一段时间没看阳面,他又想吃了。
抑制住那股漫涌上来的食欲,在令人厌恶的窥探感之余,察觉到欲望开始拉扯意识,厉炅神情更加阴沉。
饥饿……比所有本能都要更加深刻的本能,源自于平衡。
除非“吃掉”平衡,否则饥饿永不会停止,只能重复进食、饥饿、吞噬同类、继续饥饿的循环。
平衡在外与在内,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按照厉炅给自己制定的计划,等他吃掉阴性的所有力量,然后再吃掉阳性的,就差不多吃掉了平衡。
内部的平衡一旦构成,失去的一切都将回归。
包括情绪……
想到这里,厉炅抬眼看空空荡荡的神社,目光是难以捉摸的包容和恶意。
逃吧,都逃走……
阴面地界混乱,逃再远也逃不掉的,最终还是要成为他的诱饵,或进入他的肚腹。
无论如何逃亡,都将以同化收场。
红眼睛的鬼怪懒得去追那些弱小的东西,他甚至不需要闭上眼睛,周围所有鬼怪的所在地,所有物件的架构与放置,皆无所遁形。
哪怕是远方正在上演的所谓“百鬼夜行”的闹剧和一些没来得及逃走的玩家,在厉炅眼中,全部清晰可见。
他所到之处,他无所不在。
四下看了看,厉炅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缓慢眨动着鲜红的眼睛,鬼怪安静坐着的时候越来越像一具尸体。
然而,厉炅的情绪越来越匮乏,不却代表他的思维也会同样迟钝凝滞。
原先的计划已经破碎,现在他该好好想想,怎样把阴面和阳面都吃进肚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