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闷雷响起,小茶肆内,唐世勋和老郑头皆看着天井中未见停歇的暴雨沉吟不语。
眼见‘章公子’不搭腔,老郑头遂捻须道:“不瞒章公子,老夫适才确曾见您进入了巷中,但老夫并无恶意。”
唐世勋的右手藏于袖中,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哦?郑老伯不妨直言。”
老郑头的浑浊老眼中划过一丝精明之色:“因这段时日有好几位意欲拜访黄婆的生意人,且那几位皆来老夫这茶肆里打听过黄婆,之后在老夫的引见之下与黄婆搭上了线。”
这老头儿莫不是想诓我?唐世勋瞥了老郑头一眼:“如此说来,老爷子您还兼职掮客的行当?”
“兼职掮客?这个词倒是新鲜。”老郑头爽朗一笑,旋即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道:“或许章公子以为老夫是在吹嘘,又或者您不知黄婆在商会里是何等角色?但若是您听老夫细说以后,应当晓得老夫绝非妄言。”
“呵呵呵,那在下便洗耳恭听了。”唐世勋似笑非笑地从袖中掏出块约莫二两上下的小金饼放在茶桌上,右手食指在小金饼上缓慢而有节奏地轻敲着。
老郑头直勾勾地盯着那小金饼,就连腰杆都挺直了许多,这位公子竟舍得赏金子?
其实老郑头伸出两根手指是有些故弄玄虚,因他之前的确看到这章公子尾随黄婆入巷,且还在雨中驻足于黄婆家门口,是以想从这公子身上多捞些好处,若是有个二两赏银也便足矣。
谁曾想章公子竟掏出了二两金子?如今宝庆府的金银兑比那可比衡州府还要高上许多,二两金子少说也能兑得四十两白银不是?这对于老郑头来说真算得上是一笔能改变全家命运的横财。
唐世勋自然察觉到这老头儿眼中的贪婪之色,但他身上除了二两碎银就还剩几两金子,之前他已经把碎银给了老郑头,这会儿他也只能拿金子来打赏了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老郑头在之前谈话中就已铺垫了许多,他虽买断了这间宅屋但已用尽了余银,这也难怪有好几个媒婆来与他说合孙儿郑大柱的婚事,但他却说还在考虑,这所谓的考虑可不就是缺银子?
至于说唐世勋倒是无所谓这几两金银,只要他能得到有用的消息,他从来不吝于赏赐。
老郑头端起竹椅边的粗陶碗喝了一大口温水,随即将那黄婆的背景娓娓道来。
黄婆年近六旬,家中有个卧病在床的老伴梁伯,还有个哑巴孙女和一个性情古怪的残疾孙女婿,一家四口就全赖黄婆一个人在支撑着。
在四月上旬时,黄婆一家四口还是流光岭的难民,在西路联军夺得流光岭并建立镇集之时,楚军商会宝庆府分会在镇上招募能写会算的账房书吏等,黄婆亦是跛着脚前去应聘。
要说难民当中又岂会少得了能写会算的青壮年男女?谁会看得上这么个年近六旬的老妪?因此黄婆连分会的大门都没进就已被拒了。
而黄婆是铁了心要谋得这份工作,否则她那重病的老伴、哑巴孙女和残疾女婿该如何生存下去?
于是黄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门子赵伯的面前,请赵伯给她个机会帮她跟老爷们说说情。
其实那时没多少人晓得赵伯乃是楚军商会副会长赵三阳的亲弟弟,黄婆自然也不知晓,她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至少要先过了门子这一关才能进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