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佳茹螓首低垂,眸子里已是蕴满了雾气,她不仅因赵攸和吴怀远的异样眼神而感到羞愤,更因为心头的苦涩委屈与无奈,因悬挂在澧州参将阮忠宁左侧的那具尸体乃是她的夫君陶聪!
陶聪之死虽非汤佳茹之过,但她却亲历了夫君一步步走向深渊,也正因为陶聪才导致她如今在高文龙面前如此不堪。
在六月廿七的早晨,高文龙与封斌率四千中营将士夺得了周家湾,不巧的是,汤佳茹当时就在周家湾以西的雁落坪。
因陶家的宗祠祖宅在雁落坪,而汤佳茹乃是陶家新一代族长陶聪的正妻,由于陶聪当时和武陵县的诸多豪门望族在与阮忠宁商谈治理地方之事,因此汤佳茹遂代表陶聪在七月来临之前去往雁落坪,与陶家的宗族长老们商议‘鬼月’的祭祀活动等事宜。
结果这祭祀还未开始,汤佳茹与雁落坪陶家的族人们全都成了俘虏。
当日晌午,高文龙亲自前往雁落坪,他早就知晓雁落坪乃是陶家的祖宅所在,可他没想到手下人居然逮住了陶聪的夫人汤佳茹?
其实高文龙当时并非对汤佳茹有甚歹念或是想羞辱她,他不过是想亲眼看看她是否真是汤佳茹,顺道看看这个曾经高傲且对他冷嘲热讽的女人成为阶下囚以后是何窘相?
然而高文龙既未穿军服,且因梁伯新丧而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加之他太阳穴的凹陷使他早已不复当年那般风度翩翩,因此汤佳茹误以为高文龙身为举人居然背叛朝廷而从贼?
难道汤佳茹不知道自己已是阶下囚?她当然清楚这一点,可她并未看到四千将士夺取周家湾,雁落坪只是被数百‘贼兵’给占领了,而她又是在六月廿五聂家桥告急之前来的雁落坪,身边也只有十余个家丁随从而已。
至于说雁落坪陶家的族人虽甚众,但大多都已随陶聪进入了武陵城,因此才‘意外’被俘罢了。
在汤佳茹看来,高文龙等‘贼人’岂是她夫君陶聪的对手?因此她‘有恃无恐’地讥笑肢体残缺的高文龙,还奉劝高文龙认清自己莫要螳臂当车云云。
当时高文龙也没想到汤佳茹如此看不清形势,他气极而笑,看来你汤佳茹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起我高文龙呐?
于是高文龙将她带在身边做秘书,其实他那时身边已经有两个能写会算的落魄秀才做秘书,他让汤佳茹跟在身边是为了让她看看他高文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到了六月廿八的下午,阮忠宁率一千精锐步骑与两千地方豪族武装抵达范家潭至雁落坪一带,他们自然是要经过雁落坪去夺回周家湾,另有千余地方豪族武装则去攻打聂家桥。
或许在阮忠宁看来,三千对四千,足矣!其实他也没过多去考虑对方这四千只有数十个骑兵斥候的‘贼兵’战斗力如何,毕竟对方连盔甲都凑不出几副,居然还傻乎乎地摆出好几个小方阵来,步卒的血肉之躯能扛得住他数百精骑的冲锋?
当汤佳茹看到阮忠宁的大旗之旁那杆‘陶’字旗之时,她的心情委实很是激动,她的夫君陶聪向来胸怀大志欲报效朝廷,只因献贼在入侵常德府之时其势太甚而不得不蛰伏。
如今献贼已西进四川,夫君陶聪终于带领陶家子弟高举朝廷大旗了!且汤佳茹站在高文龙的‘高’字旗下看得很是清楚,她也认为高文龙如此摆开阵势与阮忠宁的骑兵对阵是愚蠢之举。
阮忠宁无疑也轻敌了,他让麾下儿郎们即刻进攻,日落之前夺了敌方的‘高’字旗与‘封’字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