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岷将谢太傅剪下的花枝接过来,也跟着叹了一声,“若是老爷亲自养花,定是世上最好的花匠。”
谢太傅摇头失笑,“这些年了,你这独独爱拍我马屁的毛病一直没改。”
主仆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谁也没搭理谢曦。
谢曦也不急,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盯着谢太傅直直的看。
谢太傅被他盯着也不在意,饶有兴趣的一连修剪了好几盆花,足足晾了谢曦有半个多时辰,才将剪子丢给了谢岷,转身往书房里走。
谢曦二话不说的跟了上去。
谢太傅进了书房,先让谢岷服侍着洗了手,拿着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慢条斯理的走到书案后面坐下了。
“火气散了吗?”
“并未。”谢曦没有坐下,站在书案前,素来没什么情绪的眸子中,似有火苗在跳跃。
“祖父,士族之人今时之所以还能凌然于众人之上,是因我们底蕴厚重。”
“但在最初是因祖辈心中有德,行事有义,才能够让家族发展起来的。”
“如今士族之行事,早已与祖先的行路相悖。”
“孙儿只想问祖父一句,心可还安?”
谢太傅将帕子扔到书案上,“你是在问责你的祖父?”
谢曦有力的应了一声,“是!”
“曦儿,你是我谢氏郎君,不是酸腐老学究。”
谢太傅眉宇间染了不虞,语气也重了两分,“为着一些与你无干,生来便轻贱的庶民之命,你气势汹汹跑来责问你的祖父。”
“你的长幼尊卑呢?你的恭谨守礼呢?”
“自打阿欢入了京,你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
“曦儿,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未来谢氏是要交到你的手里,士族也需要你带领着前行。”
“你不该和我纠缠不休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而是多想想该怎么做好宗子,带领士族走的更高更远。”
谢太傅话里充满了语重心长,他原就是想给长孙个教训吃的。
可看到长孙往日清润的眉眼中透着极力压制的怒意和语气里的失望,到底心还是软了。
他在心里无声的轻叹一声,到底是老了,对于孙儿的顾念,压下了原本的凌厉。
“曦儿啊,祖父做这些,并非是为一家之私,而是为了整个士族。”
“换粮之事,本就让皇上抓住了理。”
“如今阿欢不做皇后了,阿昭也被阿欢废了。”
“后院里的两个族女,到底是在身份上差着一层。”
“既然此路前行眼瞅着不够顺畅了,祖父需得另辟道路,保我士族之威。”
“你年轻气盛,自小到大是一路顺风顺水。”
“自启蒙起便学的是儒家学,听的是圣人言。”
“如今你心怀良善,悲悯天下人。”
“祖父也是你那个年纪过来的,能够理解。”
“但曦儿,你的出身和你所站的高度,注定了你不能只做个心肠柔善的好人。”
“该善良时,不要吝啬。”
“该狠绝时,也不能心慈手软。”
谢太傅说着望着了一眼谢曦还冷着的脸,心底叹息更重一层。
他说了这么多,这孩子压根没能听进去。
“唉,我有些后悔了。”
谢太傅话里带着清晰的悔意,“你自出生起便长在你母亲身前,受你母亲亲手教养。”
“我原以为以你母亲之能,定能将你教养的处处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