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从来不是那个甘愿被流放、被封印、被抛弃，回头却依旧会玩笑着叫他一声师父的，始终没有泯灭人性的钟离孟。

姬行用了梵璟从前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他是个很好的鬼。”

房间内，钟离孟将梵璟抱到柔软的床榻上，就一直没有开口，只一双赤红的眼眸始终看着她，没有移动过分毫。

他还在恍惚，觉得眼前的人很不真实。

其实这五百年间，他醒来过好几次，可每一次入目的都是少女苍白安详的脸庞。

她的肉身不会腐化，他也不会让她有丝毫损坏，她让他等，他就乖乖的等了。

可是他等的太久了，比他被流放，被封印加起来的几千年都还要久。

所以他开始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在骗自己，究竟是不是因为想保住那些人的命才给了他一个希望。

想到这里，他就决定要反悔了，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平息满腔的暴戾怒火。

可他转念一想，要是……真的呢？如果阿梵醒来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

他是知道的，虽然阿梵平时对他百依百顺，温柔的很，可她若真的生气了，轻易哄不好。

所以，他还是拼命忍住了。

梵璟也在看他，看他这几百年来的变化。

嗯，除了头发白了，褪去了几分顽劣的少年气，眉眼轮廓之间越来越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之外，还是她喜欢的那个模样。

见他还在盯着自己看，梵璟伸手捧住他的脸颊，额头抵着他的，像从前那般，动作亲昵又自然：“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钟离孟目光深沉，依旧深深的，一刻不离地看着她，许久才缓缓握住了颊边的两只手。

他说：“我从来没想过，你真的能狠下心离开我。”

他想过，若她哪天回来，他定要狠狠收拾教训她一番方能解气。

谁叫她做那个该死的救世主。

谁叫她欺骗自己。

谁叫她，要自己等了那么久。

可她真的回来了，他那些惩罚的想法一个都没办法实施，甚至连骂她两句都不舍得。

他的阿梵，是好不容易才回来见他的。

没有责怪。

只这么一句话，便叫梵璟瞬间红了眼眶。

五百年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不过一晃而过，可抱着一个虚无的念想等待一个人五百年，其中有多艰苦难熬，旁观者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钟离孟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鬼，可他为梵璟学会了等待。

“对不起。”梵璟伸手用力地搂住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颈窝，诚恳道歉，“是我不好，我明知道你最怕被丢下，我真的很坏。”

他变得更强了。

梵璟能感觉到，和当初他以人类身躯伪装时不同，就连他的本体，都没有一丝阴邪之气。

这说明，五百年间他真的没有作恶，甚至连邪念都未曾有过。

梵璟只觉得更心疼他了，自我谴责的情绪此刻到达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