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不是这个妻子的娘家外甥过来说项，苏大华已经好久没去想过让孙子生二胎的事，甚至已经半妥协了，毕竟这份工作人家要求不能生二胎，你总不能让孩子不上班，不要这份体面的工作。

在吃饭和要二胎之间，苏大华暂且选择了吃饭，毕竟曾经挨过饿。

如今有办法了，而且这个办法可行，有些人就是这么干的，孩子都老大了，这很难不让听完的苏大华心动，他那颗心属于是死灰复燃，而且越燃越旺，完全控制不住。

这份控制不住在趁着酒意说出来，并且用那种十拿九稳的语气跟儿子，孙子说完后，听到结扎，脑子嗡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骂完林洛洛，又不住喃喃，“你一个男的，怎么会去结扎，你们学校的领导一点人性都没有，要结扎也是女的去结扎，哪有让家里的壮劳力，让男的去结扎，男的结扎就干不了重活，就不是男人了，你们学校的领导都是一群神经病吗？”

苏衍一听爷爷骂这么难听，腾地一下站起来，好似要冲过去跟苏大华干架一样，但他还是克制地停下动作，目光愤怒地说：“爷，你说啥话呢，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这和洛洛有啥关系，我们学校也是接计生办的通知，我又是小组长，不做带头作用，谁去结扎，男的女的哪个想在身上挨一刀，我得做表率，这样其他人才会跟着同意，我们学校不少男同事都结扎了，你说什么干不了重活，也就刚做完手术那么几天而已，恢复完后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什么事情它都有风险，可能会失败，你走路还会摔跤呢，难道摔跤就不走路了？”

林洛洛被那样骂，这要是旁的人她早就骂回去，可这是苏家，人家儿子，她的公公还在这里，真骂起来，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其他人教训，她忍着气抱起女儿起身往外走，懒得再多说。

一身怒意的林洛洛抱着女儿到到门口后放她下来，母女俩牵着手往外走。

苏衍还要再说几句，看到妻子走了，连忙追上去，倒不是要把人拉回来，而是推上自行车，准备先送她们回去，妻子在这里受了委屈，还是他爷爷说的，苏衍也知道留在这里只会让妻子更伤心，他推上自行车追上去后，把孩子放到前面，随后让她也坐上。

“回家回家，咱们回家，不吃了。”

刘芹也觉得刚刚老头子不应该对孙媳妇说那种话，太严重了。

她见两人起身离开，也赶紧起来想把人叫回来。

“洛洛，苏衍，苏衍，团团——”她追到门口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家三口就这么骑着自行车离开。

苏明涛和萧成双脸色也不好看，但不是因为结扎，而是苏大华的那番话有些太过了，尤其洛洛跟苏衍结婚后，俩人相处的很好，从未见过两人吵架，洛洛是个好孩子，家里家外一把抓，生活上和工作上一向利落，不需要人操心，他们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可苏大华却那样对洛洛，当公公婆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苏大华是长辈，还是萧成双的公公，她当儿媳妇的也不好正面起冲突，只是婉转的表达，刚刚那番话确实过了。

她知道自己这么说，公公也不会意识到他刚刚的那番话有问题，不应该那么说洛洛，可上了年纪的倔头，到老那也依然是倔头，你说再多都没用，这是萧成双跟苏明涛结婚这么多年与公公婆婆在后来的相处中得到的经验。

最好保持左耳进右耳出，这样大家才能和平共处。

谁都没想到因为生二胎的问题，一向对洛洛客客气气的苏大华会指着鼻子骂洛洛。

萧成双有些坐不住，决定和女儿先回去。

“我和晴晴先走，你在家陪爸妈两天，亲戚那边让孩子们替你走就行，你陪爸妈。”让苏明涛留在老宅稳住苏大华。

那会吵架的时候晴晴不在，她去外面的旱厕，用惯了省城的独立卫生间，忽然在农村的旱厕上厕所，她一时有些不适用，等到上完厕所回来，她妈就说要跟她一块回去。

晴晴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但她也没问怎么了，依言去推自行车，回家也行，回家能安静的看书，也能看那一会电视剧，最近有一部从太阳引进的电影，听说很好看。

奈何小县城根本没有电影院，有也是那种很老式的，进去像个大舞台，然后大舞台上改了个电影幕布，简陋到像是露天电影院。

回去的路上，晴晴骑车，她问后座的母亲，“妈，那会我去厕所，你们跟爷爷吵架了？”

“你觉得是我们吵的吗，我们那叫挨训，你爷爷喝了点酒，再酒桌上把你嫂子差点骂哭了，你哥先带他们娘俩回去，我看吃的差不多就也走了，那个地方要不是你爸老想回来，我是一点都不想的。”萧成双现在的娘家人都在县城，没什么事她几乎不往村里跑，奈何苏明涛的父母，她公婆一直住在村里，平时不回也就算了，过年过节都不回那就有点不像样了。

只是你尊重的人显然不怎么尊重你，大过年的也不管旁人死活，照骂不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爷是发酒疯了吗？”

“就你去外面找厕所的时候，你爷爷想让你哥嫂再生个孩子，你哥可能是被逼急了，直接说他结扎了，把你爷气得舍不得骂你哥，转而去骂你嫂子，说你嫂子不拦着，就是你嫂子的问题，骂的挺难听。”

晴晴听得忍不住张着嘴表达自己的惊讶，她以为爷爷奶奶早就放弃让哥哥再生个孩子，没想到过年又开始念叨了。

“奇怪，之前不是都妥协了，不催了吗？”

“还不是你奶奶娘家那边的人捣鼓，把你爷爷说心动了，说是生下来寄养到其他人的家里，有必要的话也可以把孩子户口转到那家人上户口，奈何你哥不买账，他说他不喜欢搞这些，只想专心把书教好……”

“反正二胎没要成，都结扎了，这孩子闷不吭声的，我们都不知道。”介意结扎倒不是她和苏明涛也想要孙子，只是担心结扎对孩子的身体有影响，至于有没有孙子，她都并不在意。

*

原本还热闹的老宅顷刻间只剩下苏大华和刘芹。

刘芹坐在置办在院子里的四方桌前唉声叹气。

“你想让孩子生二胎你就好好说，干嘛对洛洛那么大声，还说那么严重。”刘芹是想有重孙子，倒也不是什么传宗接代，纯粹是大家都有男宝，自家孙子没男宝，总归不太好看，所以就和老伴商量着让孩子再要个二胎。

“你闭嘴，还生二胎，咱们家已经绝后了！”即便是现在儿子孙子都带着人走了，他依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他现在心情差到极点，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结扎，结扎，他能不知道结扎是干什么的，村里镇上，全都在宣传结扎的“好处”，说到了就是不让生孩子。

一旦结扎，他的重孙梦彻底破碎。

刘芹被丈夫训斥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被这么吼没什么难过的情绪，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惹不起你，你最了不起。”然后默默开始收拾碗筷盘子等等。

苏大华坐在院子里，今天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本来应该是暖洋洋的很舒服，所以才把桌子置在院子里，大家坐在院子里吃饭，只是本来其乐融融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抽着旱烟一语不发。

县城，苏衍停好自行车，看着领着孩子去楼上的妻子，走过去拎热水壶在洗脸盆里倒水，水温兑好后，把毛巾打湿拧干，先自己洗了洗，随后再洗一遍拧干，拿着毛巾，又拿着保温杯跟在娘俩屁股后面一道去了楼上。

到了楼上卧室，苏衍把干净的毛巾递给林洛洛。

“擦把脸，路上灰大”把毛巾递给妻子后，他拧开去爷爷家之前倒的热水递给她，“温度差不多，不烫嘴，你喝两口，给团团也喂两口，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