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左等右等,终于是把钱亦文给盼回来了。
小嘴儿撅得老高的英子责怪道:“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一走就是一小天儿,也不说一声!”
钱亦文嘿嘿一笑,说道:“跑了一圈儿……
“刘老大那儿,买了点熊掌,又去三丈沟李豆腐匠那儿了。”
英子问道:“找二山神去了?”
“嗯!”
“他答应了吗?”
钱亦文笑道:“四姨父一出手,那还能不答应?”
二大爷走过来问道:“看着豆腐匠子了吗?”
“二大爷,我见着李哥了。”
二大爷又问道:“他没说豆腐还做不做了?”
钱亦文说道:“二大爷,收药材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呢,他不可能回去做豆腐了。”
二大爷咂了一下嘴:“挺好个豆腐匠子,让你给整下道了……”
“三合堡那不是又开了个豆腐房吗?”钱亦文说道。
二大爷抱怨道:“这个主儿,可劲儿地往里掺豆腐渣。
“吃个豆腐,跟他妈嚼甜秆儿似的。”
禾本科一年生草本植物,茎杆多汁,味甜。是那年月常见的小零食……
钱亦文心中好笑。
一不留神,对三合堡豆制品的质量,竟然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响。
二大爷抖了抖手里的大包袱:“快把后边的车门子打开……
“装完早点回家吧,到家都得黑了!”
钱亦文进屋一看,大包小包的收拾了一大堆。
看了看英子,钱亦文说道:“这咋这么多东西?都有用吗?”
英子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旧鞋底子、烂麻团子都装上了……”
“先拉回去,没用的慢慢扔吧……”钱亦文悄悄对英子说道。
岁数大人,这事儿免不了。
前世,他一个集团总裁,不是也得因为收藏超市的购物袋,和老妈时常打个嘴仗吗?
……
回到家里,钱亦文下车第一件事儿喊四婶烧了一锅水。
“干啥呀?”四婶一边往锅里添水,一边问道。
钱亦文一扬手里的布袋子:“晚上咱吃龙肉……”
“净能扯犊子……”四婶白了他一眼,“刚吃完驴肉,又想吃龙肉了?”
四叔懂这个,问了一句:“你整着飞龙了?”
钱亦文点了点头。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有人说,龙肉就是指这种一级保护动物——花尾榛鸡。
“好东西呀!”四叔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回身对四婶说道,“这么多,你再往锅里添点水。”
纪兰凤走过来看时,钱亦文已经把十几只飞龙倒在地上,逼着钱多给出数量……
十指箕张的钱多,气得都要哭了:“这手指头也不够用啊!”
“你他妈真笨!”钱亦文骂道,“老师没教你借位吗?”
钱多受到了启发,把四爷爷手里的飞龙抢过来扔在了地上,迫使其两手平伸,协助自己。
数完了四爷爷的十根手指,老头儿说道:“孙子,不用我了吧?
“那我可拔翎毛了。”
回头对走过来的大爷说道:“这要是扎个掸子,得可好看了……”
钱多没理会四爷爷的话,不敢分神。
继续扳着自己的手指,往下数着:“一……二……三……”
终于数完,兴奋地喊道:“爸……查完了!”
“多少个?”
“六个!”
钱亦文白了儿子一眼:“你四爷爷白给你当半天算盘珠子了!
“查个数,怎么还越不过‘十’这个坎儿了呢……”
纪兰凤看着十六七个飞龙,说道:“留着明天过节吃吧。”
钱亦文说道:“妈,越放越不新鲜了。
“你这习惯得改改了,别有点东西就留着过节吃。”
纪兰凤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过两天好日子,净说道儿!”
一家人忙活着一堆飞龙的时候,春生姥姥坐不住了。
说啥也要回二大娘的老房子住。
二大爷犯愁了。
就那房子,从旁边路过都害怕,还敢让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住?
最合理的办法,就是让老太太去钱亦文的老房子住。
二大爷看了一眼纪兰凤,默默掏出烟来。
那可是人家憋着一口气儿买回来的房子,二大爷不好意思先开这个口。
钱亦文看出了二大爷的心思,把这事儿和老妈说了。
谁料,纪兰凤却很爽快地对老太太说道:“大婶,过节了,就先别去那头了。
“都多长时间没住人了,我一会儿回去给你收拾收拾,把炕烧烧吧。”
房子,只要不在刘忠的手里,谁住都行。
都是一家人,这点事情纪兰凤哪能拎不清?
二大娘听了,高兴了。
拎起钥匙,喜滋滋地说道:“你们做饭吧,我去收拾,不用你。”
……
1986年6月11日,丙寅年五月初五。
宜出行、洒扫、乔迁、订盟……
天刚擦擦亮,一家三口走在自家的黄芪地边。
迷迷糊糊的钱多,被爹妈牵着手,心头疑惑。
这是干啥去?
怎么比上学还早?
这道儿也太不好走了,新买的凉鞋,都打湿了,脚丫子冰凉。
一边想着,钱多在12度的大气温度中打了个哆嗦……
“尿尿……”钱多说道。
“净他妈事儿……”钱亦文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手。
“儿子,这是咱家的地,往苗上呲,这点肥别糟践了。”
一边说,一边往前推了推钱多。
“不行!”钱多一拧身,“大爷爷说,把苗都烧死了。”
钱亦文心中暗笑,大爷爷真看得起你,就你那点量,还想烧死苗?
看我的吧……
父子俩各打了一个激灵,开始收起设备。
钱亦文脱下外套,套在了钱多的身上,继续牵着钱多前行。
钱多仰脸问道:“咱们干啥去呀?”
钱亦文笑道:“找片麦地,洗洗你这花狗腚儿……”
传说,端午节这天,太阳出来前,用麦地的露水洗把脸,一年都不得病。
有勇气的,还可以在麦地里打几个滚,据说效果更佳。
一片麦田前,钱亦文一边给钱多讲着这仪式的好处,一边教他如何在半尺高的麦苗上获得露珠。
“你不洗洗呀?”钱亦文仰起湿漉漉的脸。
英子看了看爷俩满脸的露珠,打了个寒战。
这得多冷……
不过,英子倒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孩子遭点罪就遭点罪吧,总比前两年抓不到他爹影儿要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