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我进来了。”姜晓云因为心虚声音轻了很多，低着头走进屋，就看到裹着被子缩在炕上的大女儿，“霞，我知道你恨我们，我跟你爹……也是没有办法了。”

“这几年我们俩为了生儿子东躲西藏的，钱没挣着，苦了你跟红了……”

史雪霞默不作声，泪流不止。

“你别看今天沈家人说话那么不留情面，其实……其实你不用理他们的，等你嫁过去，你跟沈吉祥真正过成一家人，他们也不可能还像今天这样分得这么清楚，我看着，吉祥那孩子还算是个老实的……”

姜晓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女儿听进去了多少，或许是真的想安慰女儿，或许是说这么多能缓解自己的愧疚，姜晓云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只可惜史雪霞自始至终无动于衷，看着女儿毫无生气的样子，姜晓云对自己的自欺欺人感到一阵阵愧疚。

“霞，别怪爹妈狠心，实在是……实在是……那个保证书……有没有都没关系，妈永远当你是自己的女儿。”

史雪霞闻言骨碌一下爬起来，眼圈通红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妈，那样的东西你们都让我签，那跟卖身契有什么区别？你们真的当我是你们的女儿吗？”

以婚姻换取彩礼，史雪霞咬咬牙也认了，谁让自己家是上赶着的一方呢，可今天沈吉祥的妈提出来的那些可真是撕破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这不是婚嫁，就是在卖女儿，当着媒人和史家的同宗亲戚，史雪霞当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出意料，史家注定会成为村里的笑柄！

已经是笑柄了，不是吗？

史雪霞苦涩地笑着，自己爸妈外出打工这么多年，总不止只有弟弟这一个孩子，以前回来的时候，史雪霞也是见过自己母亲大着肚子的时候的，可是，孩子呢？

史雪霞眼中闪过浓浓的哀怨，也是，他们已经有经验了，这不正准备把自己也卖掉……一万一，万里挑一，这样的父母也是万里挑一的吧。

姜晓云被女儿森冷的眼神吓到了，在她印象里，女儿从未流露过这样的眼神，竟是骇得忍不住往后缩，口中囫囵着回应着：“你当然……当然是我们的女儿。”

“我宁可没有你们这样的爸妈，我宁可我从没生到这个家！”这已经是史雪霞最重的话了，在这个家她已经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即便是裹着被子，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彻骨寒意。

姜晓云被史雪霞的爆发吓得不敢再出声，她本就是个软性子，听了女儿的话眼泪也再次落下来，耳中听着女儿压抑不住的哭声，姜晓云不知所措地抹着眼泪。

“这是干嘛呢？”史雪霞的奶奶步履蹒跚地走进来，她是被史雪红叫过来的，小姑娘看到姐姐一直在哭。

“造孽啊！”老太太叹了一声，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像今天这么丢人，二柱子以后在村子里是没好名声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儿子一家沦为笑柄。

老太太撵走儿媳妇，看着闷在被子里的孙女，嘴巴开合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所有的情绪化成一声声叹息，也只有雪红小丫头不停给史雪霞擦眼泪。

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跑到一旁翻开一本书，把一张纸展开放到史雪霞面前：“姐，你别哭了，以前你看这个会笑，你笑笑，起来陪我玩好不好？”

看着廖聪的画像，史雪霞一阵恍惚，爬起来用力地抱住妹妹，哭声更大了，把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也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