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拉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一条腿打上石膏被吊了起来，今天这一次受到的伤势比以往都要严重。

过去痊愈的地方也开始有些隐隐作痛。

波拉德叹了口气，低声喃喃自语道：“祸不单行啊。”

这时房门被推开，海洋饼干沉默着走到波拉德床边坐下。

摩登青年在事情发生之后，也是来过慰问，被当时的海洋饼干一顿骂，摩登青年得知波拉德的腿被自己撞断了之后，也是沉默着接受。

最终，在第二天也是选择了退学，彻底离开了赛场。

“霍华德先生已经给你交过住院费了。”

海洋饼干看着波拉德轻声说道。

“我知道，倒是劳烦他过来一趟了。”

【霍华德是海洋饼干的马主，海洋饼干的驯马师叫做汤姆史密斯。】

【史密斯在1940和1945两次入选美国冠军纯种马训练师，在他死后，2001年入选美国国家赛马名人堂。】

【波拉德死后一年，1982年也入选进入加拿大赛马名人堂。】

波拉德轻叹一声，住院之后，霍华德先生和史密斯先生也是第一时间过来看他。

两人都是他生命之中的贵人，霍华德更是把他当做儿子一样看待，对他的好他无时无刻不记在心里。

而作为传奇训练员的史密斯则是把他带到这条路上的导师。

只能说，他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人生大抵如此，一环扣着一环。

史密斯推门走了进来，站在波拉的床边，海洋饼干看到史密斯，也是耷拉着耳朵低头坐在那里。

“史密斯先生。”波拉德微笑着看向史密斯道。

史密斯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

波拉德也是自知理亏，微微低下头。

史密斯和霍华德之前闲聊的时候聊过波拉德，对方的天性让二人欣赏，但霍华德也是很明确的告诉他，波拉德之后肯定会因为此在这方面吃一个大亏。

如今倒也算是证实了他的话是完全正确的。

只不过这个亏属实有点大，几乎断送之后的整个训练生涯。

“我的身体不是很好，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史密斯对着波拉德缓缓说道。

波拉德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最多只能代劳两个星期，之后的比赛太过重要，波拉德，得尽早做好打算才行。”

波拉德点点头，看向史密斯，很是认真道：“伍尔夫能够胜任饼干接下来比赛阶段的训练员。”

海洋饼干听到波拉德的话之后也是抬起头，看向波拉德。

“‘冰人’伍尔夫么。”

史密斯听着波拉德话微微颔首，伍尔夫他知道，的确是一个天才训练员。

“如果说，除了我之外最了解饼干的人是谁的话，那只能说伍尔夫了，他的确是一个天才，还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天才。”

波拉德说完，叫道：“饼干。”

海洋饼干猛地回过神，看向波拉德，开口道：“怎么了？”

“要好好按照伍尔夫的要求来，你的比赛，我会全程通过收音机收听的。”

海洋饼干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好。”

........................

海洋饼干喘着粗气，走了一会儿之后也是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伍尔夫翻过栏杆，走到海洋饼干旁边也是坐在草地上，同时在手上的本子上记录着自己刚刚收获的数据。

当时在得知波拉德的安排之后，伍尔夫满脸不忿，表示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然后接下了这个任务，并且也是掏出了自己之前手下马娘和海洋饼干对战之时获得的数据进行比对和安排。

波拉德很清楚，每一次比赛的时候，伍尔夫都会认真观察海洋饼干这个自己曾经不看好的马娘。

“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要正式和海上战将展开对决了，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伍尔夫记录完之后，看向海洋饼干轻声问道。

海洋饼干坐在地上，想到自己之前和波拉德说的话，说道：“没什么想说的。”

“只有赢。”

.................

临近比赛还有几天，报纸上的头版头条上赫然写着比赛相关的信息，海洋饼干和海上战将的图片被印刷出来挂在左右两侧。

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对这一场世纪之战有着非凡的兴趣。

记者们夸张的在报纸上写下：“这一场比赛的热度远超非凡，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次比赛，在这热度非凡的比赛的影响之下，整个国家的人都已经分成了两个派别。”

“如果比赛无法按期举行下去的话，或许，支持各自喜欢马娘的几千万人将挑起这个国家的新一次内战了！”

报纸上的年度最佳赛马娘在这一刻空着。

这一场比赛将是决定谁将获得这个顶级荣誉。

.............

比赛当天。

皮姆利科竞马场。

竞马场之中人声鼎沸，数不清的人站在观战席之上。

整个观战席在从中间的一条线被隔开，不少人手中高举着自己手上的旗帜，两边分别是用海洋饼干和海上战将决胜服颜色所制作而出的决胜徽志。

从观战席上来看，支持海洋饼干的人占了大多数。

然而从这国家宏观上所表现的四千多万人身上，支持海上战将的人则是远远超过了海洋饼干。

除却观战席之外，在比赛围栏的内圈之中也是站着不少的人，身穿安保制服的人员则是保证热情激动的人群不会影响到正在备战的两位赛马娘。

不少记者站在高处，有人保证广播栏栏杆，只为能有一个很好的视野，不少人的手上拿着照相机。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正在起点的两个马娘身上。

整个竞马场此刻为这两个马娘的比赛而开放。

此时的海上战将和海洋饼干都身着决胜服，海上战将安静的站在原地，一旁的海洋饼干则是做着热身运动，动作很大，海上战将皱着眉头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这一场比赛是单挑赛，奥莱维特和波拉德在当初就商定好了，使用开放性马闸，也就是没有马闸。

站在内栏之中的奥莱维特也是皱着眉头看着海洋饼干，虽然两个马娘现在没有什么对话，但海洋饼干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挑衅。

自己当初就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也是特意选成这样，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总得要点面子吧，只不过自己还是有点太低估对方了。

哪有专门绕着一个马娘跑圈的啊。

或许是注意到了身边奥莱维特的表情不怎么好，伍尔夫这时也是对着海洋饼干喊道：“饼干，在自己原地作往返跑热身就好了，保持体力。”

海洋饼干点点头，像是了然一般在自己的位置做了两次往返跑。

看着海洋饼干做完一切之后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海上战将心情不是很好，眼神有些发狠。

她和奥莱维特一样，在当初对于海洋饼干指名道姓的挑战并不怎么感兴趣，没想到对方居然玩些舆论方面的手段。

现在开始比赛还整些花活，属实有些太看轻她了。

海洋饼干注意到海上战将有些阴沉的脸色，也清楚对方被自己彻底激怒了。

海上战将的实力很强，这一点波拉德和伍尔夫都有明确的和她说过，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对方的纸面实力和真实战力水平都很强。

但波拉德和伍尔夫在研究过海上战将之后，也是得出了应对方案。

海上战将神经敏感，脾气有些大。

而情绪的波动，对于比赛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更何况，是在这样一场一对一对决之中。

在大众眼中，海上战将所表现的就是精英，而海洋饼干则是逆袭而上的草根，或许也因为此，海洋饼干并不在意这些方面。

况且，自己心中所记挂的人正躺在医院之中，靠着收音机去收听自己接下来比赛的进程呢。

“这场比赛，我一定会赢。”

海洋饼干盯着前方的赛道，心中不停的给自己灌输这句话。

为了这场比赛，她们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是时候检验自身成果的时候了。

就让这欢呼声透过收音机，好好的传入他的耳中吧！

“现在有请两位巨星准备！”

解说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海洋饼干也是摇头挥去自己心中的杂念，专心致志的看向前方。

海上战将在海洋饼干身边不远处的地方准备，眼神些许发狠。

响铃的一瞬间，海上战将身上的肌肉全部调动。

“这一刻，灭了你！”

恐怖的爆发力在那一瞬间瞬间拉开距离，但才刚刚领先一刻，身边一道身影瞬间跑向了自己的前方。

看着那个身高远小于自己的身影，海上战将心中有些许不可置信。

站在内栏中的奥莱维特则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一紧。

海上战将在起跑的时候因为愤怒已经调动全部力气，而海洋饼干经过长久的训练也是抹平了自己起跑方面的劣势。

“这家伙........”

海上战将在落后一点距离之后心里也是立马明白了一切，尽管依旧很愤怒，但她清楚自己之后如果不能分配好自己的脚力的话，不说赢，很有可能会输的很难看。

因此她也是立马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在落后些许距离之后也是稳稳的跟在了海洋饼干的身后。

赛场之中的众人看到眼前所展现的一幕，也是纷纷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海上战将的实力众人有目共睹，起跑能力是毫无疑问的一绝。

“现在处于领先位置的是海洋饼干！海上战将落后于海洋饼干身后一马身位置！”

不少内栏之中的人看着双双冲过自己身边的马娘，也是兴奋的跑着追赶。

此时的海洋饼干将自己的一切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赛道之上，身后的海上战将虽然目前落后于她一个马身，但现在差距依然没有拉大。

那说明对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之后被追上是难免的事情。

不过追上就追上吧，这也是战术之一。

“现在处于领先的依旧是海洋饼干，海上战将在海洋饼干身后奋力追赶，差距正在一点点被抹平！即将进入第二弯道！”

解说激动的声音穿过收音机进入波拉德的耳中。

波拉德躺在床上，侧耳倾听，两只手紧紧握拳。

这一场比赛的受关注程度远超他的预料。

整个竞马场之中有着四万多人，而他之后所得知，当时收听收音机的足足有四千多万人。

整个国家都在为了这一场比赛而疯狂，所有人都在关注着。

甚至，美国历史上负有盛名的总统罗斯福，似乎还因为收听这场比赛而推迟了一场会议。

和海洋饼干和海上战将相关的人都清楚这一场比赛的重要性。

跟在海洋饼干身后的海上战将也是注意到了机会，心中的决胜之心迅速上涨，数道漆黑无形的尘带从她的身上弥漫向后方。

速度在这一刻猛然暴涨！

“海上战将发起了进攻，现在的海上战将已经抵达海洋饼干的身侧，海洋饼干丝毫不让，速度没有丝毫下滑，两个马娘现在正在齐头并进！”

“海上战将！海洋饼干！究竟谁才是这个时代最强的赛马娘？！就看这一战了！”

听着身边海上战将重重踏在草地上的脚步声，海洋饼干在这一刻的决胜之心也是上涨。

赤红的领域瞬间发散而出，二者相撞，极强的气势瞬间传入内栏处靠近二人的每一位观众心中。

不少人追赶着，高声呼喊着自己支持的赛马娘的名字。

耳边的风阻挡了一切外来影响，目前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摆在了自己身边的对手身上。

“现在根本无法判断出谁处于领先状态！二者正齐头并进！速度还在加速！速度还在加速！”

“这是这个时代最为精彩辉煌的顶级演出！即将进入最后一个弯道！这场世纪之战，究竟谁的名字会作为胜利者而书写在这历史之上！”

“正在进入最后弯道！海上战将正在领先！海上战将正在领先！”

海洋饼干的目光猛的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海上战将身上，速度在这一刻骤然增长。

瞬间追平了劣势，二者都没有看向对方，感知却不停的相互碰撞。

心中的决胜之心在不停上涨，在那一刻，海洋饼干感觉到困在自己腿部枷锁之上的锁扣正在缓缓打开。

“比赛还剩下最后二百米！两个赛马娘依旧僵持不下！依旧在僵持不下！”

锁扣完全打开，枷锁骤然脱落，感受到腿部完全的轻盈，海上战将眼中精光骤闪，速度在这一刻骤然提升。

“加速！还能加速！现在脱颖而出的是海洋饼干！海洋饼干领先一个马身！”

“速度还在提升！速度还在提升！海上战将追不上了！海上战将追不上了！”

“现在海洋饼干领先了一个马身！一点五个马身！现在三个马身了！”

“最后的最后！最后的赢家！海洋饼干！领先四个马身的大胜！”

在那一刻赛场之上的人发出了激动的欢呼声，不少身处内栏之中的人冲破了安保的防线，趴在栏杆之上呼喊着海洋饼干的名字。

已经冲过终点线的海洋饼干嘴角扬起，速度在减缓，感受着自己刚刚经过栏杆处观众激动的欢呼，心中畅快不停上涨。

“你应该听到了吧。”

“我是最后的赢家！”

“你绝对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人群，海洋饼干用漂亮的获胜回应了所有期待她的人；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见到了传奇的诞生！”

...............

所有人都在向前。

伍尔夫的名字伴随着海洋饼干的胜利而传出，成为全美国最好的年轻一辈训练员。

没有多少人在那个时候会去在意一个已经腿断了的训练员，他的职业生涯应该在此停止。

霍华德请了很多医生，但是那些医生在检查过波拉德的腿之后，都是摇了摇头，不要再想着去当训练员了，腿很难治好了，况且就算治好了，之后稍微剧烈点的运动都会让他从此以后再也站不起来。

最终，波拉德拄着拐杖出院，出院之时霍华德希望帮一下波拉德，但是波拉德清楚，霍华德为了治自己这样一个残废，给的已经够多了，请好医生、住院、一些好药，其中的花费对他而言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然而霍华德则是一笔抹清，他一分都没有花。

他没有辞去自己训练员的工作，学院也没有将他除名，只是没有再给他发工资了。

其实对于所有人而言，波拉德这个名字正在淡去，过去能够对抗伍尔夫的年轻训练员已经消失了。

一座农场之中。

波拉德拄着拐杖，模样有些许憔悴，他拿起摆在一旁桌子上的啤酒瓶，喝了一大口。

随后看向一旁的报纸，看着报纸，波拉德的身体不经意间慢慢坐直。

手中的酒瓶脱手摔在地上，淡黄的酒水浸湿了报纸。

但他依旧紧紧的盯着那么一句话。

“目前，瞩目的顶级赛马娘，海洋饼干小姐，因为在一场比赛的失误，现已受伤。”

“诊断为韧带断裂。”

【1939年的十万大赛预选赛之中，海洋饼干受伤，赛后诊断为左前腿悬韧带断裂。】

【海洋饼干的比赛生涯似乎就此终结，马腿被治好的概率极小，伤了腿的赛马，往往会因为病情恶化或精神问题被安乐死，为了避免之后承受太多的痛苦，一般类似受伤的赛马当场就会被安乐死..........】

...............

没过多久，霍华德送海洋饼干抵达了农场。

海洋饼干手中握着拐杖，看到了前方同样拄着拐杖的波拉德，也是笑了出来。

波拉德现在的样子属实有些不好看，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和自己之前脑海里的那位很干净的训练员形象完全不符。

波拉德看见海洋饼干笑，有些愤怒，但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原本积蓄的怒意也是消散而去。

霍华德站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心中也是有些满意。

当初海洋饼干说自己要来波拉德这边的时候，他想了想也是同意了，对方目前的情况的确让他很担心，而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开口说照顾波拉德。

现在倒是能开口了，两个病人，这下自己总能正当介入了吧。

但是波拉德目前的状况属实让他有些为难，心中也是考虑着如何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一个星期后，波拉德被霍华德带到一个乡间的医馆之中。

波拉德手持拐杖走进医馆里面，看到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坐在位置上看着他。

波拉德有些疑惑的看向身后，霍华德没有跟着进来，他开口道：“波拉德，你自己去和医生好好谈，我还有些生意方面的事情，还需要再过去一趟。”

“呃，啊，好。”

霍华德离开了。

波拉德看向医生，医生也是微笑着看着他。

“波拉德先生，你好，我知道你，带着海洋饼干成名的首位训练员。”

“首位应该是..........”

“可是那位先生并没有给她带到成名，海洋饼干小姐成名之后，站在她身边的不是你么？波拉德先生？”

波拉德听到医生的话，也是没有继续说什么，默认了。

医生示意波拉德坐下，波拉德坐在了医生的前面，却看到医生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的样子。

虽说波拉德在海洋饼干来的时候收敛了很多，但依旧颓废，被对方这样明目张胆的审视，波拉德不免心中有了些许怒意。

他本想直接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拐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医生拿到他那边去了。

“还给我。”

“诶，怎么？”

“你这家伙..........”

“应该是你这家伙才对。”

波拉德被对方语气的突然变化震了一下，医生也是收起了自己那一副有些让人恼火的神情，面无表情的看向波拉德。

“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一个废物。”

“你懂什么？”波拉德被对方这么一骂，也是不爽的看向他。

“我懂什么？我懂那个叫做波拉德的年轻训练员不会因为一时的困难而退缩！而我眼前的这个废物被人审视几眼就想着跑，就想着闹！”

医生怒气冲冲骂道，波拉德默默撇过头，没有去看医生。

医生坐在那里，看向波拉德，开口道：“是我主动找上霍华德先生的，波拉德，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感觉又好笑又生气。”

波拉德转头看向医生，眼中有些些许晶莹，语气中带着些许哭腔叫道：“我能怎么办？我眼睛瞎了，腿也半断不断的！我能干什么？”

医生听着波拉德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