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红卫听她说这话,感觉怪怪的,可到底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下山时,吕红卫和朱二花两个走的是通往朱家村的小路。
等朱二花脸不红气不喘的把野猪拖下山,她叫了个玩泥巴的小孩去她家叫人,就盘腿坐在地上等着。
不是她没有力气拖不动,而是她不想太过招摇,打算等她爹娘推着板车来把野猪拉回去。
吕红卫急着回去换衣裳,跟朱二花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朱二花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鄙夷地轻嗤了一声:
“白瞎了他长的那一身肉。”
吕红卫到牛棚时,张老头被吓了一跳。
“你这是咋了?让野猪给拱了?”
吕红卫心想这张老头是张半仙吗?算那么准。
他晦气地挥了挥手:
“别提了,我差点把命丢在你们百川大队。”
张老头瞬间就来了兴趣,围着他瞎叨叨个没完。
“那野猪长啥样?有多大多重?是公的还是母的?有没有长獠牙?那野猪后来咋样?是跑了还是让你给逮住了?嘶——瞧你这熊样,也不像是能逮得住野猪的,野猪没把你踩死拱死就算你命大……”
吕红卫越听脸越黑,恨不得拿针线把张老头的嘴缝上。
两人正在互相嫌弃,就听到姚康奇的一声惨叫。
也不知为啥姚康奇指着吕红卫就鬼哭狼嚎地到处乱窜,最后跑进自己的屋里,躲到了床板下面,搞得自己满身都是泥灰。
“糟了!”
张老头一阵揪心,就冲进姚康奇的屋子,跪在地上去哄床底下的人。
“康奇你别怕,没人打你,你出来,我张华明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保护好你。”
张老头有老寒腿,不能跪太久,他想着要是青禾那小子在就好了,可是青禾过完年就去学校上学去了,现在姚康奇都是他和陆明亮在照顾。
听到张老头的话,吕红卫这才明白,姚康奇是看到他满身是血,受了刺激,怕别人打他。
吕红卫连忙冲进自己屋子,快速的换了身衣裳,又去水缸边洗干净脸,这才重新返回姚康奇的屋子。
“老头你让开,我来——”
吕红卫将张老头扶起来后,就钻到床底下去拉姚康奇,可他越拉,姚康奇就越是反抗,最后直接缩到了墙角处,因为害怕而浑身都在颤抖。
“哎呀你这样拉他没用,得把床板掀开。”
于是吕红卫又爬了出来,将床上破破烂烂的被褥裹好后,把一条条歪七八扭的木板抬起来。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还是没能把姚康奇从地上拉起来。
他本来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瘦弱,此时他蜷缩成一团坐在地上,把脑袋埋在了两条膝盖中间,并用双手捂紧自己的脑袋。
张老头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酸不已,莫名就想起了自己在学校里挨打的时候。
原本是想哄姚康奇的,结果张老头自己先受不了,抹着眼泪就冲了出去,那样子仿佛绝望到了极点。
吕红卫看向张老头的背影,又回头看向缩成一团的姚康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突然刺痛了一下。
他开始后悔了,他后悔姚康奇在杨柳大队的时候,他不该那样对姚康奇。
他和所有孩子一样,看大人们都朝姚康奇扔烂菜叶子臭鸡蛋,他们一帮孩子就捡地上的石头砸他,只要看见他就砸,不分时间地点。
甚至有时候看到姚康奇躺在田间地头小憩,他们还跑到他跟前撒尿在他身上,并以此为乐。
原来他们的开心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他不是人。
吕红卫想到这里,忍不住抬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