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凝却瞧着那高头大马满面春风的新郎,那鲜红花轿的娇羞新娘,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这样的场面何尝不是她曾经梦里的样子。本以为,自己也会有这样的迎亲队伍,自己会穿着火红的绣金嫁衣顶着沉沉的凤冠满心欢喜。那高头大马上坐的会是墨襄那样的风流俊俏男子。
那人会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自己跟前,笑着说:“桃子,我来娶你来了。”
桃凝想,终有那么一天,墨襄也会来娶她的。他不来娶,她就去嫁。
本来好好的艳阳天,到了喜宴间竟吹起了冷风,看来是要下雨。
喜酒喜庆,众人相贺。
席间桃秀林不免多喝两杯,听到商号有事便急着回去。
这一出门走到半路上就碰到下雨。那雨也不大,细细如思愁,桃秀林觉得这样走在雨里感觉有些不一样,也不打伞。就让细雨落在头上衣服上,走得久了衣服有些湿。忙着处理商号的事就没及时换下来,到了晚间一阵凉风吹来桃秀林便觉得头重脚轻。到了第二天早上,竟浑身酸软无力连床都起不来。
“爹爹,你怎么病了?”桃凝看着桃秀林一脸的病容很是担忧。
“人吃五谷杂粮,总会生病的。”桃秀林淡淡地说,“以前只是不让你知道罢了。现在你知道了,爹爹会病会老,以后还会死。”
桃凝娇嗔道:“爹爹,可是从小到大我就没见你生过病。我刚进来的时候见院子里怎么种了一棵樱桃树啊?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在饮雪斋前面种其他花吗?”
桃秀林望着那棵已经长出新叶的樱桃树:“院子里种了这些年的桃花,也该种点别的花了。”
桃凝自然懂他的意思,嘴角微翘:“那明年是不是就有樱桃吃了?”
桃秀林点点头:“应该会开花结果吧。人生病了才知道岁月催人老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桃凝道:“在我心中爹爹永远不会老的。”
桃秀林看着女儿一脸天真道:“以前总是觉得自己有处理不完的事,便也没觉得自己老。现在这一病倒觉得已上年纪,剩下的日子能过得开心一点便是开心一点。桃花山庄再开多少分号,再赚多少银子似乎都抵挡不了这时间从指间流逝。”
“想想我这前半生,似乎就没有真正安下心来享受过。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自小我就没有陪你出去玩过一天。也没有按自己的想法活过一次。总是忙啊忙,你看老天爷现在向我讨回去了。这一病多日,虽然病是好了,可是身体感觉还是很无力。这一生似乎看到尽头。如果再给我活过的机会,定要买上一艘船,装满酒窖里的二月醉,去好好地游山玩水一番。最好还带个人一起去,一个人的风景总是有些寂寞的。”
桃凝打趣:“爹,你都把自己说成世外隐士了。也不怕那些真隐士说你矫情造作。你可是不知道隐士的生活有多么苦,墨襄那会每天就给我弄两顿吃的。是吃的,不是饭。忙忙碌碌上山下河就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桃秀林苦笑,居然用墨襄来打击自己:“爹活了这四十多年,觉得累。也想想学学那些无俗名所累的人浪迹江湖。你就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我就卸下这担子自由自在去咯。”
“你逍遥了让女儿来给挑着担子,我可不干!你想有人来继承,大不了再给我添个弟弟啊。”
桃凝看了看她眼中那个一向不会在人前显示自己脆弱一面的爹爹,心中无限惆怅。桃凝如何不明白爹的这次病倒多半也是因为陈樱苒的决绝离开。
陈樱苒在的那一个月,灵雀说见到了庄主脸上从来没有过的神采,那种只有在恋爱中的人才会的飞扬神采,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的喜悦与满足、期待。
想罢,桃凝借口山庄里还有事便出园子里。
坐在案前,桃凝看着饱蘸墨水的笔尖,下了笔。
桃秀林一连病了半月,神情萧瑟。虽然病已无碍,可神色大不以前。
“庄主。”灵姨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知该不该进来。
“什么事?”
“陈姑娘,来了。”
“哪个陈姑娘?”
“就是上次来的那个陈姑娘,陈樱苒。”
“樱苒?”桃秀林有些不相信。“她回来了?”
“是的,快要进庄了。是想问如果陈姑娘要进园子,让进吗?”
“让啊!人家这么远来这么辛苦。”桃凝帮桃秀林回答。
桃秀林看着桃凝样子,便知道肯定是她写信给了漪尘告知自己病了这件事。
“真是长大了,都能擅自做主了。”桃秀林佯装有些生气。
桃凝道:“女儿关心父亲的安康是天经地义的事啊。难道您想让我成为一个不孝女不成?”
桃秀林笑着摇摇头,真是越大就越拿她没办法。
心虽有责怪,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陈樱苒一身青色披风行色匆匆进来,本来焦急的神情进了园子反而有些迟疑。
漪尘说桃凝信中提起桃秀林病了,听说只是过度劳累导致身体有些虚弱,吹了风淋了雨便卧床不起好些日子。病倒是好了,可是一两个月人都是奄奄一息地的,精神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