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见我可怜,便开恩准我为自己赎身脱离娼籍,离开青楼后我无处可去只能来到这里寻你,不知道相公可否愿意收留奴家?”
得知对方为了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如今更是不远千里来找自己,面对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延福生哪里会不愿意。但考虑到妻子是出生书香门第的大小姐,肯定不会答应让一个风尘女子进门,于是有些为难地说道:“实不相瞒,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你娶进家门,可是我家那位嫉妒心太强到时候就怕她会为难你。不过我在城外还有一套别致小院,平时没有人过去,要不你就先在那里委屈一段时间,我就趁这段时间跟她好好谈谈。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娶进门的,绝对不会辜负与你!”
尽管陈幼微得知不能与他回家时心里倍感失落,同时心里也十分清楚,就凭自己是烟花女子这样的身份想要嫁进豪门谈何容易,略有自知之明的她只能选择点头答应。
随后延福生就将她安置在城外的小院,自此之后但凡一有空闲他就会来到这里,刘婉儿以为他是在外面忙生意所以才不着家,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会在外面金屋藏娇。
来年的春天,延福生再次来到常州与之前那位客商谈生意,生意谈的十分顺利,到了晚上客商为了庆祝合作顺利就拉着他去青楼喝花酒,巧合的是来的地方竟然是百花楼,故地重游感慨良多。
客商要了一大桌酒菜,并且将楼里的漂亮姑娘都叫了出来,大家划拳行令玩得不亦乐乎。大家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客商突然询问其中一位姑娘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位花魁能歌善舞色艺双绝,好像是叫陈幼微吧!你们快点叫她出来接客在下不缺银子。”
听到这话尽管延福生面不改色,可心里面却已经乐开了花,心想:“就你这个德行还想叫幼微接客,你做梦也想不到她现在就躺在我家床上。”就在他暗自得意的时候,却发现其他姑娘听到陈幼薇的名字后原本脸上的笑容竟然渐渐消失,更有两位姑娘面露惊恐。
延福生察觉到不对劲后询问道:“你们一个个是怎么了,气氛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压抑?”这时一位年纪略大的姑娘长叹一声,说道:“唉……我们这些勾栏女子天生就是苦命人。两位客官有所不知,陈幼微她已经死了!”
“什么?陈幼薇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延福生脱口而出。
这时另外一名姑娘接过话茬继续说道:“这种事我们还能拿出来骗人呀!幼微姐真是可怜,遇上了一位薄情寡义的情郎。一年前楼里来了一位富商,不仅人长的风流倜傥,而且出手还非常阔绰,也不知道那人给陈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汤,陈姐姐很快就爱上了对方并且还发誓要与那人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要说陈姐姐也是真傻居然就相信了那男人的话,那男人在陈姐姐那里住了半年之久,离开时对她说三个月后就会回来为她赎身,并且八抬大轿娶她过门,当时就有人提醒她客人的话千万不要当真可她偏偏不听,没想到苦等了五个多月却始终没有等到富商回来。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陈姐姐也就心灰意冷了,偏偏这个时候妈妈又不停地逼迫她接客挣钱,姐姐她一时间想不开抑郁成疾,在一天夜里悬梁自尽了。”
客商听完不禁感叹道:“太可惜了,我还没有见过这位陈花魁呢?真的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呀!”说完便搂住身旁的姑娘继续寻欢作乐起来。可一旁的延福生却是听出一身的冷汗,如果陈幼薇真如几人说的那样早就死了,那这段时间与自己天天在一起的又是谁呢?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延福生连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问道:“你们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该不会是编造故事骗我们的吧?”
那位年纪略大的姑娘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位客官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怎么可能拿自己姐妹的性命来开玩笑?当初她还留下一封书信,信上说她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感觉活的没有任何意义,并且还说将这几年积攒下的全部银两都给楼里的姐妹们分了,只求姐妹们可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她安葬好身后事。当时入殓的时候我们几个可都是亲眼看见的,那里做的假?客官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其他姐妹!”
随后几位姑娘又说了很多关于陈幼微的事情,可延福生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他早就被吓得魂散魂飘,可内心里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第二天,延福生再次来到百花楼,他恳求昨晚陪酒的那位年纪略大的姑娘带他去陈幼微的坟前看看并且掏出一锭银子作为带路的报酬,原本那位姑娘还不乐意,可当她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后就立马答应下来。
在姑娘的带领下他来到一处已经长满野草的坟头,旁边的墓碑上赫然刻着陈幼微的名字,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陈幼微身死的事实。为了搞清楚事情真相他匆匆与客商告别,日夜兼程地赶回到罗湖县,他没有回家而是第一时间来到城外的小院,刚进院子就看见陈幼微正在院中赏花,见到他回来后便激动地小跑过来扑在怀中不肯离开。
此刻的陈幼微即便表现的在如何柔媚娇俏在延福生眼中却没有一丝柔情可言,眼中尽是恐惧,他下意识地将扑在怀中的陈幼微一把推开。
不知所措的陈幼微疑惑地看着他问道:“相公,你今天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好怪呀!”看着面前娇滴滴的美人延福生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冷汗,他实在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究竟是人还是鬼?
陈幼微看着神情古怪的延福生再三询问,避无可避的他这才支支吾吾地将在常州百花楼里的听说的事情讲了一遍,尤其是说到她已经悬梁自尽的时候还特意偷偷观察了一下陈幼微的表情,发现对方没有丝毫变化。
当他说完来龙去脉后,陈幼微却突然放声大笑道:“你被她们给骗了,那是老鸨子恨我逃离她的魔掌而故意编出来的故事,你也不想想,当初你在百花楼里可是住了快半年时间,那里的姑娘谁不认识你呀?她们怎么做肯定是受到老鸨子的指示,目的就是挑拨离间咱们得感情。”
延福生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可众口铄金而且他也确实亲眼见到了她的墓碑,想了想心里还是觉得不太放心。陈幼微见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便继续说道:“相公你好好想想,我要是真的死了,那现在的我肯定就是鬼魂,鬼是没有温度的也不会有影子的,而且白天更不可能会出现。你看看我,是不是有影子,咱们每天晚上睡在一起,我的身体可是凉的?”说完陈幼微还专门站在阳光下不停地晃动身体,延福生看着地面上随之而动的影子这才打消了最后的怀疑。
但是这天晚上他并没有留在陈幼微那里过夜而是回到自己家,后半夜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陈幼微果真是悬梁自尽,并且怨他辜负自己的一片痴心,死后变成厉鬼来找他报仇。刘婉儿睡得正香,突然听到身旁的丈夫在自言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起身将蜡烛点燃,发现他双目紧闭,双手死死地抓着被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刘婉儿知道丈夫这是做噩梦了,想着叫醒他,谁承想她推了半天却没有任何效果,延福生依旧双目紧闭无法醒来。而且嘴里含糊不清地一直念叨着,刘婉儿想知道他到底说些什么便爬到他的嘴边仔细一听,这一听不打紧,立马就知道丈夫竟然背着她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很有可能还不是个人。
之后的几天晚上,只要一过子时延福生就会准时开始做噩梦说梦话,有几次第二天醒来后刘婉儿试着询问他晚上到底梦见了什么,可延福生却是一脸茫然地表示晚上睡得很好没有做梦。这让刘婉儿是又恨又怕,恨的是丈夫背着自己金屋藏娇,怕的是万一那个女人真的不是人,而是鬼怪的话到时候不仅丈夫的性命不保,很有可能还会连累全家。
刘婉儿仔细思索了好几天都没敢将实情告诉丈夫,可她又担心夜长梦多那个陈幼微会伤害丈夫或是家里人,想了许久最后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延志虎这位小叔子。
延志虎听完嫂子的讲述后,先是感到惊讶,然后就是羞愧,他没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大哥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刘婉儿询问现在该怎么办,延志虎想了想说道:“嫂子,大哥一定是被那个妖精给迷了心窍,那个女人就是个害人精,我可不管她是人是鬼,这个女人必须得除掉,要不然咱们全家以后休得安宁。”随后两人便开始商量一些细节。
这天,延福生难得没有外出留在家中与妻子喝茶聊天,刘婉儿突然说道:“相公,你什么时候带陈幼微妹妹来家里让我见见呀?”延福生闻言大吃一惊,随后强装镇定地说道:“什么陈幼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婉儿笑着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打算要瞒到我什么时候,咱们这里也就巴掌大的地方,你们的事情早就在城里传开了,街坊四邻早已议论纷纷,就连我身边的丫鬟们都在私下里偷偷议论,你觉得现在这个情况还有必要隐瞒吗?”
虽说这样的情况他早已料到,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见已经瞒不住便索性全盘托出,并询问刘婉儿道:“事情就是这个事情,不知道夫人有何打算?”说完忐忑不安地看向刘婉儿,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不料刘婉儿却微微一笑说道:“相公咱们已经成婚这么多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大丈夫三妻四妾都是常事,而且我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既然她已经死心塌地跟了你,如果我还死乞白赖地拦着那就是不太近人情了吗?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与其让你在外面偷偷养着,倒不如把她接回家中这样也让外面的那些人少些流言蜚语。她是你的小妾,那也就是我的妹妹,你现在就去把她接回来吧,你经常出门在外我们之间也正好有个照应。”
延福生做梦也没有想到妻子居然如此宽宏大量,激动不已地立马答应道:“谢谢你!我现在就去带她来见你!”当陈幼微听说刘婉儿愿意接纳她并且还答应让她住进府里,开心的就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
当天晚上,延福生便将陈幼微带回了家,陈幼微表现的很有礼数恭恭敬敬地拜见了刘婉儿并且还亲切地称呼她为姐姐,刘婉儿也欣然接受,并且命厨房准备了一大桌的酒菜表示欢迎,入席的时候还亲切地将陈幼微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而延福生则坐在了妻子的另外一边。
酒席上刘婉儿热情地给陈幼微夹菜,还时不时会夸奖她比自己长得漂亮,难怪相公会喜欢她,三人其乐融融有说有笑,而酒席上却没有见到延志虎,因为他一直都躲在隔壁的房间里准备时机而动,见到时机成熟他便握着早已磨的铮亮无比的匕首冲出了房间。
就在众人一脸懵逼之际二话不说就朝着陈幼微扑过去,不小心撞倒了桌上的蜡烛房间内顿时漆黑一片,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见一道寒光在黑暗中划过,紧接着就听见‘噗嗤’一声,那是匕首刺进身体的声音。
等到延志虎将蜡烛点燃后凑近一看,发现倒在地上的竟然是他的哥哥延福生,那把匕首赫然插在他的胸口,殷红的鲜血不停地从他的口中涌出,双目圆瞪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死在弟弟的手上,而陈幼微却早已不见踪影。
这时正好有个丫鬟进来送茶,刚走进房间就看见大老爷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二老爷的手上则是沾满鲜血,鲜血随着手指缓缓滴落在地面溅起一朵妖艳地血花,丫鬟被吓得尖叫连连,丢掉手中的茶壶便朝着外面跑去,一边跑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杀人了,二爷将老爷给杀了。”
丫鬟的叫喊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顿时就传遍了整个延府,丫鬟仆人纷纷跑过来一看究竟,街坊四邻也听到消息赶过来看热闹,发声了命安保长不敢耽搁立马跑到衙门报了官。
县令将刘婉儿和延志虎带到衙门问话,听完二人的描述后县令将惊堂木狠狠地砸在桌上,怒喝道:“你当本官是三岁的孩子吗?竟然编造如此低劣的谎言来蒙骗本官,什么冤魂索命,什么花魁名妓,我看就是你们叔嫂通奸,为了谋夺家产,做长久夫妻而杀害了延福生,最后还妄想蒙骗本官当真是可恶至极。既然你们不肯招供那就别怪本官无情,来人将二人重打三十大板!”
一旁的衙役听到命令立马就将二人拖了下去,不一会儿衙门里面就传出痛苦的嚎叫,二人的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是血肉模糊,可就算这样二皮依旧不肯承认通奸杀人的说法。
由于二人一直不肯招供导致案子便一拖再拖,一转眼就拖了一年多,这年新任县令上任后在查看卷宗时发现了这桩案子,他觉得案件里面存在很多疑点,比如说如果二人真的是通奸杀人,为了要选择在家里呢?而且通过走访发现,他们兄弟二人感情一向很好,延志虎怎么可能会杀害哥哥?还有就是听到不少街坊四邻说起过一个叫陈幼微的小妾,但是命案发生之后这个陈幼微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事关人命新任县令便将案子上报朝廷,请求刑部和圣上明断。
当时安禄山和史思明正好起兵造反,洛阳失陷,安禄山在洛阳称帝,皇帝和官员们自顾不暇,就连县令都带着一家老小逃难去了,刘婉儿和延志虎也因此逃过一劫,不过二人去向不明,最后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至于陈幼微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还是真如之前县令说得那样压根就没有人这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