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大人竟然同意了？”狄仁杰看向了面前送来消息的李元芳，有些震惊：“这可不像他的风格啊！”

说着，狄仁杰回忆起当初，自己劝说司空震接受一道女帝的命令，究竟是有多艰难......

狄仁杰抖落一身风雪，独自走进了长安最负盛名的茶楼，只是当他终于落座那人对面时，却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口，来劝说其同意女帝最新的政令了。

长安百官，本就大不相同，但连狄大人也看不透的，却仅有眼前一人。

不过狄仁杰仍比百官中的任何一位都了解此人，他深知属官所提前拟好的那些说辞并无大用，若要真正说动眼前之人，还须找到触动其内心的东西。

狄仁杰目光望向了窗外，忽然便想从当年二人第一次相遇时的情形说起。

记得那日也是这般的鹅毛大雪，狄仁杰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那日的白虎大道出奇的平静，除了呼啸的风声，便只有他自己靴子踩在雪地的回响。

只是狄仁杰的内心却并不平静，随着太古贤者的失踪，长安必将迎来一轮新的风暴，但彼时的长安，却再没有一个能像曾经的国公那般，能力挽狂澜，消弭风暴的肱骨之臣。

所以狄仁杰忍不住又一次路过了国公府，但今日，他忽然发现国公府前还有一人也在大雪中驻足凝望。

那人眉目间依稀还有几分国公画像的神色。

二人并未交谈，只是其人身上所散发的气势，令狄仁杰无法遗忘，他甚至有一种错觉，此人或许便能解决长安眼前之困。

后来再次见到此人，还是经由女帝的引见。自那之后，他们便开始同心协力，共同辅佐女帝处理国政，在这一文一武的通力配合之下，长安终于渐渐走出了困境。

直到很久之后，狄仁杰才知道，原来那人竟是国公的长孙，不过那时，此人已是百官之首，他掌管长安最高的机关机构虞衡司，并被加封“大司空”。百姓虽不知此人来历，但无碍他们感激其功绩，所以便自发地称呼其为司空大人。

只是，司空大人为何会来长安呢？

狄仁杰将手中记载着司空震身世的绝密档案递给了其主人，并直接向其问出了那个盘桓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

这份档案，只有自己与女帝有资格翻阅，狄仁杰并不指望对面之人会回答什么，但他希望，这或许能令对方回想起什么。

因为他相信，对面之人，也和他一样，一心想守护长安。

......

“震时年十九，继任朔城城主之位，而后半年，朔城遇百年一遇的大雪，其祖父于大雪中薨；又半年，云中万千魔种攻城，朔城无力御守，城灭，除震外，几无幸免。”

档案上的文字令司空震不禁又想起了尘封许久的往事。

那日，是一场远远超过今日的大雪，整个朔城的户外除了守城将士，几无行人，他在凛冽的寒风中推着祖父上了朔城的城墙，众守将碍于国公命令不敢劝说，只能远远守护。

司空震记得那日祖父的目光望得很远，仿佛远到了千里之外，它越过云中大漠，直达漫天大雪的尽头。

然后他听到祖父一声长叹：“震儿，你当明白，这天地之间，终究有许多事是我们人力所不能战胜的，比如眼前这场大雪。”

“只是这场雪，终究下得太早了，早到整个北境都来不及有任何准备，来年这里必将迎来一场大饥荒，到那时，这里又是一出人间惨剧。”

祖父撑着年迈的身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的身姿依然十分挺拔。

“朔城尚有国家为依，能勉强度过，但周边的魔种和小国呢，他们又该如何，怕只有挥鞭南下，向我们而来了，到那时，这里必将有一场硬仗，且会是有史以来最难打的一场硬仗。”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极度饥饿之中，就算是换做我们，也不会和他们有太多分别。”

说道这，祖父又回过头来看着司空震，他的眼神中，有那时的司空震尚看不懂的东西。

“但祖父，终究撑不过这场大雪了，未来的路，就得靠你自己走了。”

那时的司空震，尚未满二十，自幼与祖父长大的他，脑海中不停回响的，便是祖父最后的那句话，所以祖父所说，何谓人力所不能战胜之事，他并没有真正去理解。

况且他那时还刚获得雷霆之力，正是他这个年纪最意气风华之时，他心中坚信，只要有掌中的雷霆，那未来没有什么危机是朔城所不能战胜的。

直到祖父真的离世，朔城也在半年后覆灭，他才终于明白，祖父当时在雪中看到的和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祖父的话又回荡在他耳边：“年少时，我也曾将世间的一切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就算在最危难时，我亦从不会生出无法战胜之心，直到你父亲猝然离世，我才渐渐明白，人真的力有未逮。”

司空震自幼便看重祖父的教导，但他不甘心接受那样的结局，他始终坚信，这世间一定能铸就一个，能真正给予万民安定的家园。

人心亦可胜天！

所以他前往国都，来到自己的出生之所长安，他将从这里开始，去实现自己的宏愿。

“这份档案便烧了吧，长安今后只有司空震，倘若你们所为之事真能有益长安，那便去做，这一次，我不阻止。”

司空震站了起来，他不觉捏碎了刚刚凝聚在掌中的雷鼓，将目光望向了无限远的远方，他仿佛看到了当年连他的祖父也未曾看到过的东西。

人力之所以力有不及，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弱小，天下万民的力量也太过弱小，倘若人能借万物之力，甚至是借天之力，那结果又会如何？

不管未来遇到什么样的风暴，司空震都绝不会放弃。

......

“是啊，听说还是司空大人亲自去找陛下申请的要去玉城呢！”李元芳拿着手中的小本本，一五一十地和狄仁杰汇报着。

狄仁杰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呵，那就让我看看，这位司空大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