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灯的心像是被火苗烫了一下，凉风拂过她面颊，她仿佛体味到了久未曾体会过的温热还有……

独独属于殷迟的气息。

“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殷迟只是静静凝视着曲灯，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想告诉你。”

“那为什么——”为什么过去从不言说。

这句话在曲灯唇边打了个转，到底是咽了回去。

殷迟跟着曲灯走到了扶手旁，双手交叉，虚虚搭在栏杆上：“过去我想护你永如白纸，不愿你为我担心。”

她的灯儿永远都该是笑着的，笑着同她下棋，笑着来找她分享新的画作，笑着叫她听新练习的曲，愁色不该出现在那张皎白无瑕的脸上。

殷迟的声音有些飘，也有些空，却带着一如既往的能抚慰人心的力量，曲灯的思绪渐渐飘远，她余留下来的七零八碎的记忆里，殷迟占据了大多数。

她怪她是真，不能把这个人从生命中抹除也是真。

“可事实上，我高估了自己。”殷迟苦笑，“你看，我总是过分高估自己。”

她以为，她把曲灯藏得天衣无缝。

她以为，有她在牧族遥遥震慑，她那自小沉默阴鸷的幼弟会有所收敛。

她以为……

结果，什么都只是她以为。

世事或许会如人所料，但那个人一定不是她。

“其实你很好，殷迟。”殷迟眺望远方的时候，曲灯偏过头去，看着殷迟，那双眼眸里藏着眷恋和温柔。

在殷迟扭头的时候，曲灯又垂眸，把所有的情绪尽数收敛。

“你已经做了能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曲灯不敢与殷迟对视，目光无处可落，飘忽了一会儿，落在殷迟搭在扶手上的那双漂亮的手上，“反倒是我，并不能为你做什么。”

琴棋书画诗酒茶，她会的也只有这些。

朝堂上，她并不能为殷迟出谋划策，朝堂之下，她依然不能为殷迟分忧，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成为殷迟的负累。

比起其他到了岁数就被妈妈拍卖的姐妹，曲灯无数次感恩殷迟买下了她，还为她赎了身，换了籍。

空国户籍分四等，贵良商奴，而她，最开始不过是连奴籍都够不上的贱籍。

殷迟让她有了二等良籍。

“别怀疑自己，你真的很好。”似是怕殷迟不信，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曲灯再度强调了一次。

殷迟该是踏在云端的，她不该妄自菲薄。

“下午，我有一个……陪伴了我很多年的……”殷迟想起傍晚时分，阿晚同她提起的那个词，伙伴，“很多年的伙伴，下午为了救我，差点死了。”

至少现在，她跟80的联系完全被切断，甚至于扎根在精神海里的系统空间，也要无音讯，殷迟遍寻不得。

静默半晌，殷迟才用不太确定的话，道出一句：“我应该很难过。”

至少她今天一天都没有开心过。

也只有在曲灯接受了她的好意，曲灯同她多说了两句话的时候，她才能平静说出“难过”两个字。

“我的父亲并不允许我拥有这种情绪。”话匣子一旦开了个头，殷迟蓦然发现，原来倾吐并不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正如此刻，她在曲灯面前，掀开她不堪的家庭和过去时，竟不再会觉得难以启齿。

“所以我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就是难过。”殷迟侧过身，手落在了自己的胸口，“像是有点疼，却没有你离开我时那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