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合淳道:“你来接我好不好。”
向俊成突然改变了主意:“别,你还是在学校等我吧,我去找你们。”向俊成快速在家洗了个澡,看了一眼子自己作画的区域,完完全全荒废了的样子。全身上下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包括鞋袜。
出门前,向俊成发了一条消息给卢桂花:“我现在去找你们,中午一块吃饭,我们三个人聊聊。”
卢桂花突然害怕起来,回了一句:“我跟你们两个能聊什么?”
向俊成没有回复,在路口打了车,带着一脸心事上路,手里那个钱包,里面装了三千多块现金,是任合淳的。原本她小姨杨柳结婚送了红包,向俊成又自己添了,想全还给任合淳。断得干干净净。
大晴天,车里没开空调,向俊成打开车窗,风呼哧呼哧扑进来。
遇到几个堵车排队的路口,司机心急想找更便捷的路,担心师傅故意绕路,喊了一声:“师傅你顺着导航规划的路线走就行,我不急。”
司机一脸不屑,戴上蓝牙耳机,毫不理会向俊成的话。见到任合淳之后说什么,向俊成没有想好。
卢桂花突然之间恐惧起来,预感不好,感觉向俊成要摊牌了的节奏,她不希望看到那种三败俱伤的画面。练琴的节奏乱了,她突然想离开,如果向俊成引爆这个炸弹,她想躲开,远远的躲开,直到自己完全消失。
车子停稳,任合淳已经站在学校门口等他,见到人,任合淳想像往常一样扑进他双臂中,此时却有了顾忌,因为在电话里,他说了分手。
向俊成假装像往常一样冷静,感觉大风大浪已经过了,见到她便抓起手腕带她往里走。任合淳心中大喜,他还是牵了手。她知道这是准备去琴房,于是故意磨着脚步,直至停住。向俊成道:“走啊,怎么了呢,停下来干嘛。”
任合淳道:“我们单独谈谈好吗,就我们两个。”
向俊成道:“也行,这不行,太晒了,到琴房那吧,那里有树荫。”卢桂花想悄悄离开时,向俊成与任合淳已经进入她的视线里,朝琴房门口靠近。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看着窗外的两个人。
树荫下,站着。向俊成不知道该怎么说,任合淳突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等到了向俊成的一句抱歉:“对不起了,我应该是没法继续坚持下去,我觉得,我们可以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互相考验一下。”他这样说只是一种策略,慢慢疏远,然后彻底分开。
他不敢说都怪你母亲这样的话,想跟她在一起,她母亲那一关是绕不过去的。
但是,他等来了任合淳的一句抱歉:“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都怪我妈,要不是我妈那样,我们这几天就不会这样,对不对。”
向俊成道:“父母都是对的。”
任合淳道:“他们又不能代表我们,凭什么都是对的呢,这不是我认识的你,你是很有主见有魄力的,你不会在意我妈说的那些的,对不对。”她很想此时倾诉她有多想他,有多离不开他,有多失了魂。如果现在是黑夜,她多希望能得到他的拥抱。
向俊成道:“你想想,我们都还小,都还生活中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受他们抚养和保护,他们都是体验过生活的人,我们现在做什么完全都是凭感觉,根本就是脱离了现实。你妈妈说得对,如果我们能寄;经得住考验,那么两年三年五年,又算的了什么呢。”
任合淳突然冷笑道:“一年,三年五年,你就不顾我的感受吗?你不知道吗?哦,对了,我应该是还没告诉你,我小姨已经要张罗着给我介绍几个男生了,家里爸妈都是在某某某个单位的,你确定吗,确定我不被人家夺走吗,这个世界我就一个,没有第二个我,错过了就没有了。”这句话说得很深情,已经哭不出眼泪,向俊成看见她眼角的湿润,自己突然也心酸心疼起来,感觉内心就要崩溃。
他努力咬咬牙:“嗯,这样子,我们稍微冷静一下。”
任合淳道:“我很冷静,我非常冷静。”
向俊成压住了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小淳,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完。我是这样觉得的,我们是互相信任的,但是,可能,我们没法任性。真的,我的家庭就是这样,要在一起,就没法绕开各自的家庭情况,因为我们都会长大,感情越来越深,成年了就可能要结婚,要生活,那时候不只是讲感情,还要讲柴米油盐酱醋,都是钱。我是男孩子,需要考虑更多东西,能不能养的起自己的爱的人,能不能对得起老的,还要养的起小的,这些东西,都是未来必须面对的压力,现在为人父母的,已经看见过生活的苦,他们劝你劝我,都是善意的。”
任合淳是听不进去的:“未来生活有压力,这难道就能成为理由吗?就能成为我们互相放弃对方的理由吗?我无法接受。我是无法接受,没办法认同。我有要求你给我什么吗,车子房子?金银首饰?我没有什么特别高的要求吧,我说过了啊,粗茶淡饭我也跟你过,你忘记了吗?”
向俊成摇摇头:“我相信,我相信你,完全相信你的真诚。但是,但是,我们都还没有吃过生活的苦,都还没经受过考验。你知不知道一句话,说得就是生活压力之下的众生百态,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我成绩不好,就光会画画,以后可能会过得很落魄,连自己都养不起,更别说能给你什么幸福了。”
任合淳道:“你怎么这么看不起自己呢,之前的自信和傲气呢,被我妈说了这么几句就垂头丧气了吗?万一我妈是在考验你的决心呢,考验你的真诚呢?你就这么退了,我妈那才是真的嘲笑你呢。”
向俊成回头看了一眼琴房,卢桂花站在窗前,神情呆滞。内心凌乱不堪,告诉任合淳:“不管怎样,我们先商量好怎么做吧。好不好,我要学习进步,你也要学习更上一层楼,学习为重,我们保持关系,但适当减少来往,比如,我不出现在你爸妈视线里,放假时候周末,我们可以适当见一面,平时通过电话联系就行。”
这样一说,任合淳依然觉得残忍,反对道:“有必要吗?有什么意思呢?你还是怕我妈,对吗?为了你,我跟我爸妈闹翻脸,我图什么呢?我连跟他们断绝关系不回家的决心都亮出来了,我一气之下搬到学生宿舍去住,我图了什么啊,你说说。”
向俊成突然无语,感觉这一场谈判进入了僵局,一个想讲道理,一个诉说着感情深重。无法放下,无法拉开距离。眼看就要流出眼泪,向俊成转头躲开。他原本以为沟通过程会很轻松,谁知道呢,如此消耗定力和情绪,感觉自己变得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