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芬去把祖传的饸烙床搬了出来,架在了大锅上。
林副书记装了一袋烟靠在被子上熏着呛人的旱烟,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等着吃豆面。
等大锅里面的水烧开了,林里这个壮劳力便上去帮忙了。
有了上次压沙棘汁的经历,林里现在用这个东西还挺熟练的。就是手脚得轻点儿,怕把祖传下来的东西给弄散架了。
因为要一个灶台两种用法,所以林里的站姿颇为别扭,整个人站到了灶台和水瓮中间的缝隙处,一边儿还要让着风匣工作时让出来的连杆。
淑芬站在小锅前面,趁着火力旺的时候,从小瓷罐儿里面挖了一大勺洁白的猪油丢了进去,在小锅里面炸起了吃豆面时添加的炸酱。
呲溜~一剂修长的豆面从饸烙床下面的细孔中挤了出来,丝滑享受,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那顺滑的过程,看起来比挤粉刺痘痘可舒服多了,一次好几股呢!
修长的豆面垂直向下伸进了滚水锅里面,丈母娘用筷子贴着出口一刮,就斩断了链接。
林里抬起压杆,丈母娘将又揉好了尺寸的粗面条儿塞进了进料口,又用手压实了。顺便把压杆上面沾着的面扣下来,收集起来和到了面里面,等待下次再压。
虽然没有怎么磨合,但两人配合默契,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 三剂的合作。别看这个过程看着简单,可压面的速度一定要快。
速度慢了,先加进去的容易煮烂,后进去的不熟。如果分开多压几次,又耗费柴禾,浪费人工精力,而且吃面的时候,先前煮好的还容易坨了。总之这也是个挺讲究的活儿。
正在林里忙活的时候,小锅里面的猪油也渐渐化开,纯白色的油块儿渐渐变化成了略带黄色的液体,大概是小锅里面有残余水分的缘故,噼里啪啦的爆着,不时溅起一朵油花,但久经灶台的淑芬也不害怕,沉着冷静。
等油滚的时间空隙,泡发的蘑菇已经切成了丁,从酱缸里面挖出来的一碗大酱也早已放到了炕头上。
随着葱蒜等调料的加入,刺啦作响之后带来了呛油独有的香味儿。随后是大酱、蘑菇丁,靠近此处的林里被熏的直流口水。
正在林里观看淑芬炸酱的时候,丈母娘已经将几个海碗分开放到了锅台上。筷子在锅里翻滚的液面上一捞,一筷子煮熟的豆面就被甩进了海碗里面。
三剂豆面也就勉强装了两海碗,照今天吃豆面这种稀罕东西的饭食,估计每人得两碗打底才成。
对了,豆面就是指豌豆磨成的面,可以直接加工成豆面吃。但这种豆面一般不够劲道,容易断成一截一截的,吃起来不爽,也不美观。
所以和面的时候一般都会混合一种外表淡黄光滑,形状看起来像红枣核,但只有米粒大小,应该是什么植物的种子。直接按照比例添加,和豆面混合均匀后和面,或者用家用的小铁碾碾碎或捣碎之后再添加,以便增加豆面的劲道,而这种添加的东西就叫“劲”。
此刻林里压的豆面里面没有看到那种淡黄色的小颗粒,看来丈母娘下午的时候给碾碎了,那样吃起来更爽。
酱很好炸,林里开始压第六剂的时候,淑芬已经开始用锅铲往外挖了。黑黢黢的炸酱被加入到了海碗里面,看着不起眼,但味道着实是厉害啊!在场的众人都不禁咽了一大口口水。
林副书记看着端上炕的大酱,端起一碗已经有些坨了的豆面,用勺子舀了一大勺酱。和豆面用力拌匀实了,也不管烫不烫的,张大嘴巴就将一筷子豆面吃了进去。
“爸,味道怎么样?”
“嗯嗯~”
林副书记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几乎没有怎么咀嚼,就吞了一大口进肚子里,吃起面来和寒国人似的,总之就挺壮观的。
一大碗面没见怎么吃,很快就被吸的见了底,这也是面条劲道的害处,碰上个吸面条的,真是不经吃。林副书记看着碗里残余的酱汁舔了舔满是炸酱的嘴唇,要不是还要接着吃,估计里面残留的酱汁都能给舔了。
“嘿!看你那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饿了多长时间了。”
“嘿嘿,你算算时间,咱们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豆面了?”
丈母娘刮瓷盔表面残留面粉的手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道。
“啊!大概有三四年了吧!”
“呵呵,那是。好久啦!哎呀!面应该是煮熟了,锅都快溢了,快点儿捞啊!煮的时间长了不劲道,吃起来味道就差多了。”
丈母娘白了林副书记一眼,用瓢往滚的快要溢出来的大锅里面加了点儿凉水,快要膨胀出大锅的泡沫瞬间平息了下去。翻滚的面条在大锅里若隐若现,随后用筷子又是一撩,把林副书记忙不迭递过来的碗给加了个满。
毕竟已经吃过一碗了,所以吃第二碗的时候,林副书记文雅了 很多,吃面的时候也没有了那种刺啦作响的声音,开始着重味道了。
又吃了两口,林副书记丢下碗就下了地,剥葱切葱段儿。到了后来,更是剥了一段儿菜心儿出来,说是吃这个配豆面味道更好。
等一切准备妥当,工具之类的都先放在了原地,打算吃了饭再弄。灶火也只是拨弄散了,但还给大锅保着温,毕竟一会儿还要喝汤。还要给狗子弄狗食。要合理利用身边每一点资源才行。
忙活了好一会儿的众人在炕上坐了一圈儿,林里还烧包的将许久没开过的收音机给打开了。
看着炕中间摆着的一大盆豆面,环绕四周的是炸酱,葱段儿、菜心儿、咸菜、陈醋。不过陈醋和豆面不搭调,所以林里暂时没有加醋。
将炸酱调和匀实之后,林里夹了一股面条进嘴。他可不敢像寒国人那样喂猪似的用力吸,他的喉咙可不是铁打的,一吸准喷。
一口豆面进嘴,口腔中瞬间充斥着豆面特有的香味和炸酱香味相混合的,后世已经很少能吃到的味道。毕竟那个一切向钱看齐的年代,可没有多少面馆儿舍得这么下本儿了,一切都看翻台率的快餐式消费。
咀嚼着劲道又足够黏糊的面条,林里闭嘴咀嚼着,久久没有下咽。
“来,加点儿韭菜花儿。”
这时,林里被丈母娘夹来的韭菜花儿给吸引了嗅觉。这个也是绝配啊!
将韭菜花放到碗沿边儿上,在远离韭菜花的地方夹起一小股豆面,挑到碗底转了一圈儿,沾上好大一层炸酱,这才又夹了一丝丝韭菜花在面条上,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张大嗷嗷待哺的嘴巴里面。瞬间露出了满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