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摇摇头,道:“此法不可行。”
“为何?”朱祁钰问道。
这个陈循以往可是比较支持自己的旨意的,尤其是在与鞑靼互市之后,基本上没有反驳过自己的旨意,这次居然劝阻自己,朱祁钰不由得来了兴趣。
陈循解释道:“因为实际情况太过复杂,如果每年都要重造黄册,地方衙门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朱祁钰问道:“你是说地方上的人手太少?”
陈循点点头,道:“对,人手太少。”
好吧,朱祁钰无语了,大明还真就如陈循所说的那样,衙门里的人手太少了。
以普通县衙为例,一个大明县衙里,有正官、佐贰官、属官、教职、杂职、吏典、差役等等,其中正官就是县衙知县,负责掌握一县之事,佐贰官是县丞、主簿,分别掌管粮司、征税和籍、巡捕,还有掌握缉盗的典吏、掌握教育的教谕等等,外加三班衙役、六房书吏,林林总总过百了,但是这近百人里,能够领取朝廷俸禄的,也不过是区区十几人而已,其中还有不少不入流的官员。
而一个县有多少人口呢?远的不说,就是眼前的,京师分为宛平、大兴两县,但是京师的人口超过百万,用一百多个人去管理数十万人,这压根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伊森亨特来了都不好使。
但是大明为什么要在地方县衙里设置这么少的人呢?答案当然在太祖那里。
太祖朱元璋出身寒微,历尽人间悲苦,受尽地方小吏的贪污压榨,在他看来,地方上的官员都是贪官庸官,食民之俸禄却不能为民做事,所以,等朱元璋登基称帝之后,朝廷中的官员便是历朝历代中最少的,尤其是地方县衙,人数更是少得可怜,正经编制只有知县、县丞、主簿、典吏、教谕等寥寥数人,其他的六房书吏和三班衙役都是朝廷征调的,原本不花钱,但是人家也是要吃饭的,只能知县来掏这笔钱,再从地方府库中提取钱粮供养他们。
不过因为知县也是有年度考核的,也就是上缴的夏秋两税总额,所以他也不能从府库里拿出太多的东西,只能将县衙的人员编制控制到最小,平日里还没有什么事情,但是一旦像这次重造黄册一样麻烦,县衙的官员自然就不够用了。
朱祁钰也知道这种情况,于是问道:“地方上不是还有甲长协助吗?”
“甲长可以每月记录一次,主动去县衙户房登记记录,户房书吏负责汇总,然后逐级上报即可,压根用不到那么时间和人手。”
陈循还是摇头道:“陛下请听臣说。”
“地方里甲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担任的,如果让这些里甲来记录黄册,那这些人很有可能会少填甚至不填自家的丁口,这样一方面可以免税,一方面也可以保住家中的劳动力。”
“那这些人岂不是一直在逃避朝廷赋役?”朱祁钰一听,便明白了陈循的话,问道。
陈循点点头,承认了下来。
这是他为官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地方上不可信,同僚不可信,地方上的里长之类的更不可信,这些人狡猾奸诈,做人没有底线,只为完成县衙布置下来的任务,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开拓家业。
朱祁钰想了想,问道:“那么陈爱卿,你以为当如何处理此事?”
陈循立刻回答道:“增加人手。”
朱祁钰摸摸下巴,问道:“如果是增加人手的话,应当增加多少人手?臣爱卿可以给朕一个答案吗?”
陈循恭敬答道:“此事陛下可与内阁首辅王直商议。”
好吧,王直担任吏部尚书多年,对大明各个衙门都有极为深刻的认识,朱祁钰的确应该去问他这件事,而不是来问陈循。
正说着,锦衣卫指挥使卢忠突然冲了进来,大声道:“陛下,大事不好了,鞑靼败了,脱脱不花独自一人逃出重围,至今下落不清。”
“你说什么?”朱祁钰震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