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从奉天殿后转了出来,立刻就听到了王文和张軏的争吵声,于是惊奇地问道:“诸位爱卿在讨论什么事情呢?怎么火气如此之大?”
见皇帝过来了,众人连忙见礼:“臣等拜见陛下。”
朱祁钰坐到了自己的御座上,笑着问道:“张軏,王文,你们两个都说说吧,为何要在这奉天殿吵架?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小心朕罚了你们的俸禄,相信你们也知道,如今大明国库正缺钱呢。”
众人知道皇帝是在开玩笑,全都笑了起来。
不过王文和张軏却是没笑。
只见王文抢先道:“陛下,张軏张都督对王直王老大人不敬,微臣正在教训他。”
张軏却是横了一眼,道:“陛下,臣并没有对王老大人不敬,只是问了王老大人一个问题,而王老大人不好回答而已。”
“哦?”朱祁钰立刻来了兴致,惊讶问道:“如今还有王老爱卿不好回答的问题呢?快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可以难住王老爱卿这位老臣。”
于是,张軏便将刚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然后道:“事情就是如此,臣只是坚持忠于陛下的旨意,并非对王老大人不敬,只是事情就摆在这里,差事办砸了,我们武人要抄家夺爵,下狱问罪,他们文官却没有什么惩处,臣只是不服而已。”
朱祁钰看向王直,问道:“王老爱卿,张軏所言可有不实?”
王直恭敬答道:“张都督所言,并无不实之处,这也只是老臣与张都督的讨论而已,并没有感觉到张都督有什么不敬。”
王直的回答让一旁的王文很是失望,自己明明偏帮你,为什么这时候你就不帮着自己呢?
不过王文哪里知道,王直身为内阁首辅,需要平衡朝中各种势力,王文刚才的质问,很有可能会挑起文武之争,但是现在是挑事儿的时候么?太上皇刚死,当今天子向来亲近武人,再加上石亨取得大同大捷,张軏在宣府击退也先,大都督府正是辉煌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挑起文武之争,那谁敢保证他们文官一脉就一定能取胜呢?局势太不利了。
朱祁钰也是很无奈,问道:“你们就是因为这点事情争论不休的?”
这话明显是在说张軏和王文,指责他们小题大做,张軏和王文自然听得出来,连忙行礼请罪:“臣知错了,请陛下惩处。”
朱祁钰挥挥手让他们起来,语重心长地道:“朕知道你们文臣和武将之间不对付,文臣总是想压制武将,免得出现唐末乱世,但是武将也不服,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以朕才将兵部合并到大都督府里面,就是希望尽量避免你们之间的争端。”
“但是你们为什么总是想要压制对方呢?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尤其是你们文臣,全心全意去处理朝政不好吗?确保百姓安居乐业,将大明的财政收入提上去,使大明富足起来,让朕不用再为国库空虚操心,这才是你们文臣需要做的事情,而不是盯着眼下的这一两千万两银子抢食吃,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有什么重要的,要是你们能把大明的财政收入提高到两亿两白银,吃起来不是更多吗?”
见金濂想要出声,朱祁钰一摆手继续道:“不要和朕说,大明的赋税提高不到两亿两的水平,当初赵宋战败,据长江而守,他们的赋税每年就可以达到一万万贯,我大明的疆域远比战败的赵宋大得多,为什么每年的春秋两税,加起来只有一两千万,这不是你们主掌户部的文官需要考虑的吗?别和朕说这个数据不准,这是记录在永乐大典上面的,那可是永乐朝的内阁首辅解缙主持编写的,除非你们不承认解缙就是文臣。”
金濂顿时无语。
他们怎么可能不承认解缙的身份,那可是正经通过科举入朝为官的文人,还夺取过江西的解元,如果连解缙这样的人都不承认是文人,那他们还有谁敢承认自己是文人。
许多人对于这一点其实没有明确的认识,江西的科举难度其实不亚于浙江和南直隶,甚至会更高一些,在一千多年的科举历史中,有名可查的状元,江西就有五十六人,榜眼四十五人,探花四十人,中进士的人数过万,比例超过了十分之一,江西举子最霸气的一次是在永乐二年,那一年的科举,一共中举四百七十人,其中江西人就有一百一十人,占据了四分之一,包括状元、榜眼、探花在内的一甲全部都是江西人,二甲前四也一样被江西举子收入囊中,在座的内阁首辅王直就是当时的二甲第四,如今正在被弹劾的南京户部尚书周忱也是那一科的进士,而且排名比王直还要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