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都快烦死这些人写东西的习惯了,写出来的旨意生僻字一大堆,读起来都费劲,显得他们好像学富五车似的,但是后世那些真正的国之栋梁都不敢在正式场合炫耀,面前这些人凭什么。
虽说这是现在这些文人的通病,但是朱祁钰就想将这种事情扭转过来,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非要扯上一大堆没用的东西,自己看起来都头疼,更别提下面那些大字不识的百姓了。
听朱祁钰这么威胁自己,众人当即连连点头。
开玩笑,自己树碑立传,虽然也要用到华丽的辞藻,但是最关键的一点是,要让一部分识字的百姓看得懂,这样才能传扬自己的名声,若是真的刻成了胡人的文字,那整个大明有几个人能看得懂,别的不说,有些文字可能只有四夷馆的某个人才能看懂,难道自己要将他绑到自己的碑文那里给人家解释吗?
“好了,你们记住就行。”朱祁钰无力叹了口气,道:“而且朕有种感觉,此事或许和催缴差额无关,而是和政务院推行的商税有关。”
王直点点头,道:“陛下,其实老臣也有这种感觉。”
“正月十五之后,政务院刚刚下达了开征商税的政令,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在半月之前刚刚传到地方上,再加上地方商贾大户谋划反对,算算传回京师的时间,正是这个时候。”
“所以,老臣以为,这次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针对金大人的,而是针对政务院的。”
朱祁钰也点头道:“对,朕也是这么想的,原本地方上的商贾大户就是那些地方大族,他们在当地根深蒂固,人脉宽广,甚至有些地方上的衙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只要是不符合他们利益的政令,很难执行下去,这一次必然也是如此。”
“王老爱卿,你们政务院要想想办法,将开征商税的政令推行下去,否则你们一旦失去了权威,今后再想立起来就难了。”
“陛下说的不错。”王直点头道:“老臣方才也在考虑此事,心中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还没有与政务院诸位同僚商议过,故而没有说出来。”
朱祁钰惊喜道:“王老爱卿已经有了想法?那就先说出来吧,正好你们政务院的人都在,若是想法可行,那就直接定下来便是。”
王直对着周围人拱了拱手,回答道:“陛下所言甚是,其实老臣的想法也很简单,只要四个字便可以解释,那就是,杀鸡儆猴。”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乎朱祁钰的意料,但凡有点政治智慧的人都会做出这个选择,于是朱祁钰催促道:“详细说说。”
王直恭敬道:“陛下,老臣的想法是,从都察院和户部派遣能臣,分赴大明各地,从当地挑选出适合的大族,详细查探他们的底细和拖欠的赋税,再以此罪名严惩,以此警示其他大族商贾。”
“只是这里面可能会有一个问题,需要大都督府协助。”
朱祁钰眉头一挑,问道:“王老爱卿是担心,有些人逼迫过甚,会引起当地大族暴乱?”
王直连忙摆手道:“不,不,不,陛下误会了,臣是希望大都督府配合政务院传出消息,若是当地大族不从,朝廷就会派兵围剿之。”
朱祁钰想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行,各地卫所的确有能力配合你们做这件事,但是王老爱卿却是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谁都不敢保证各地卫所的指挥使没有和地方大族勾结,若真是他们勾结到了一起,那即便朝廷派出钦差专督此事,也是很难成功的。”
“况且此事是你们政务院的事情,让大都督府出手,名不正而言不顺,监察御史和户部主事也没有权限去指挥卫所军士。”
“那陛下能否临时授权呢?”王直试探着问道。
朱祁钰立刻摇头,否定道:“不行,文是文,武是武,以前的事情朕不管,但是从朕这里开始,文武必须分开,必须各行其职,朕绝对不允许出现以文御武的情况,赵宋靖康之难朕可是认真研究过的。”
开玩笑,王直这个要求完全就是想要将文官置于武将之上,开征商税这事儿没个三五年结束不了,如果朱祁钰答应了,那都察院和户部的这些人就会将自己放在各地卫所的指挥使之上,三五年时间,足够文官将此事变成永例了,朱祁钰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王直见朱祁钰坚决否定了这个要求,也是有些无奈,道:“陛下,若是没有大都督府的协助,那此事做起来,定会事倍功半的。”
“那些地方大族毕竟根深蒂固,实力雄厚,想要对付他们,光靠都察院和户部的人是远远不够的。”
朱祁钰还是摇头道:“王老爱卿不必说了,让地方卫所协助的事情朕绝不会答应的。”
“再说,你们想要卫所协助,所求的不就是武力吗?朕给你们就是了。”
王直奇怪,问道:“陛下,我大明地方上除了卫所之外,还有什么兵力吗?恕老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当然有。”朱祁钰反问道:“刑部俞尚书最近没有和你说过吗?”
“说过什么?”王直一脸懵地问道。
朱祁钰又看向石璞,问道:“石爱卿,俞尚书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石璞也是摇头道:“陛下,俞尚书只是找臣商议了扩建刑部大牢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和此事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吧。”
朱祁钰笑道:“这个俞士悦,口风倒是严。”
见众人都是迷茫,朱祁钰释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朕打算改一改三法司,其中刑部就要接手各地衙门的典史和捕快。”
石璞当即惊喜道:“那刑部岂不是发达了?”
朱祁钰笑着点头,说道:“对,刑部今后要负责地方治安,所以朕把地方上的典史和捕快全都拨给他们来管,晋升也在刑部内部晋升,若是能力足够强,那调到刑部负责流窜各地的大案要案也是可以的。”
王直却是皱着眉头道:“如此一来,地方上的知府知县该怎么办?若是典史仗着刑部的威风和知府知县作对,这些知府知县也没有办法处置他们了啊!”
朱祁钰一摆手:“王老爱卿不必担心,真当朕不知道吗?现在这些知府知县也基本上管不了这些典史啊,被他们架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所以典史归属于刑部,对于他们其实没有任何影响,除了有时候面子上可能会过不去。”
王直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这种情况在地方衙门是一件极为普遍的事情,不光是典史,县丞、主簿等正官也经常和知县对着干,知县被架空的事情比比皆是。
“所以说,朕打算今后将平靖地方、侦破案件的事情交给刑部来办,而刑部又是政务院的属衙,地方大族有人和你们政务院派出的人作为,交给刑部来做就是了。”朱祁钰继续道。
王直想了想,看向石璞问道:“石大人,你以为此事是否可行?”
石璞也想了想,答道:“此事倒是可行,但是必须要将典史调离当地,避免其行包庇之事。”
“但是那些捕快也是当地大族的人啊!如果只调离典史,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吧!”王直问道。
石璞答道:“平日里用这些人平靖地方,对付当地大族的时候可以用外地的捕快。”
王直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被朱祁钰阻止道:“此事你们政务院去和刑部商议,拿出个办法来就行。”
“王老爱卿,你们政务院手里有了武力,对付地方大族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朱祁钰问道。
王直摇摇头,道:“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了。”
“好,那就散会吧,”朱祁钰点点头,站起身就往殿后走。
金濂突然出声道:“陛下,那老臣的事情......”
朱祁钰停住脚步,想了一下,回答道:“金老爱卿,你继续和他们硬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