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舒良哪里想过这个问题,魏燕也没考虑过,所以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讨饶道:“陛下,奴才就是一个宦官,哪里能处置这等复杂的事情啊?若这些银子是奴才的,奴才肯定二话不说,全部贡献给陛下。”
“不过这些银子是武清侯他们的,奴才真的是应付不了他们啊!”
“如果朕非要你给朕一个主意呢?”朱祁钰逼迫道。
舒良当即就哭了,抓耳挠腮了半天,这才缓缓道:“陛下,要不这些银子就还给他们算了,毕竟武清侯和石副理都是朝廷肱骨,没必要为了这点银子而和他们闹得不愉快,奴才不是还查抄到了大兴隆寺的银子吗?那些银子也不少了啊!”
听了这话,朱祁钰点点头,舒良说的对,石亨和石璞都是他朱祁钰的肱股之臣,远不是几百万两银子可以比拟的,万一引起朝政动荡,对自己来说损失可就大了。
朱祁钰抬起头,很是认可的点点头,然后问道:“大兴隆寺的银子大概有多少?”
舒良立刻摇头,回答道:“这个奴才还不知道,毕竟账册就这一份,奴才直接拿进宫了,魏燕只是在那里统计总数,奴才也不知道大兴隆寺的罪银大概占多少。”
朱祁钰顿时恼火,鼻子都差点没气歪了,直接骂道:“你个废物,朕要你干什么的?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就知道在朕这里表功吗?”
舒良惊恐,翻身跪倒,连声哀求道:“陛下,陛下,奴才真的是想尽早让陛下知道个结果啊,至于功劳不功劳的,奴才完全没有在意啊!”
“完全没在意?”朱祁钰冷哼道:“连大兴隆寺的罪银有多少都不知道,这算是什么结果?”
说到这里,朱祁钰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仔细回忆了一下二人刚才的对话,这才反应过来,舒良将大兴隆寺的银子称之为罪银,他朱祁钰也就顺势这么称呼了。
但是,大兴隆寺那三百万两银子不全是罪银啊,只有大兴隆寺原本的银子才是罪银,石亨他们的存银可不是。
不过,那又如何?是不是罪银,不全是自己一张嘴吗?
只要自己说那是罪银,那就是罪银,谁来了都是。
再说了,诸人家中都有管家账房,正常来路的银子谁会放在别处啊,大概率都是些来路不正的银子,例如吃空饷,隐匿战利品之类的,这些数目也不算多,朱祁钰并不想追究而已。
朱祁钰再次翻开大兴隆寺存银的账册,果真发现不少问题。
石亨存的不多,大概两千两而已,石璞更少一些,只有一千多两,多的是英国公府那个张輗,存了七万多两,刚刚继承成国公爵位的朱仪有八千多两。
这么分析下来,石亨那家伙的银子应该就是上次大同围歼赛罕王倒卖战利品的钱,估计就是一些马匹。
石璞以前是刑部尚书,松一松手,少送几个人戍边而已,所以才这么点。
倒是那个张輗的七万多两,的确是有些多了,这家伙一直在自己身边护卫,只有去年也先入寇的时候出去领过一个月的兵,一个月贪了七万多两,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定有其他来路,自己回头可以好好问问他,如果真的有问题,那自己可就不客气了。
至于朱仪那家伙的八千两,这个朱祁钰知道,是他们合股京东货运的利钱,只不过他家里老娘还活着,手里把握着成国公的财政大权,朱仪偷偷留下这些钱,只是为了手头上宽裕点,平日出去花销能轻松些。
朱祁钰继续翻看下去,看到后面,突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孙显宗。
再看看他的存银,差点没吓到,因为孙显宗在账目上的数字是,八十三万一千九百二十八两,一笔一笔的数目虽然不大,但是次数极多,记录了整整十几页。
朱祁钰不禁来了兴趣。
这个孙显宗貌似很有钱啊,居然在大兴隆寺存了这么多银子,而且按照自己的逻辑,这么一大笔银子八成来路不正,看来自己可是有机会大赚一笔了啊!
不过这个孙显宗到底是什么人呢?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可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啊!
朱祁钰回忆了一圈,也没想起来这个孙显宗到底是谁,于是对着舒良问道:“舒良,朕来问你,你可知京师有一个叫孙显宗的商贾,实力很是不俗?”
“商贾?”舒良也是被朱祁钰问得一愣,旋即摇头答道:“陛下,据东厂的消息,京师里没有姓孙的大商贾。”
朱祁钰奇怪,继续问道:“那这个孙显宗是什么人,居然在大兴隆寺有八十三万两存银。”
“八十三万两?”舒良也是吓了一跳,这个数目可是有点多了。
不过皇帝问起了,舒良还是想了一会儿,这才试探着回答道:“会不会是会昌伯府的二公子?奴才记得京中叫孙显宗的官员或者权贵只有他一个人。”
“会昌伯府啊!”朱祁钰想了想,但还是不知道会昌伯府有这么一个人。
这事儿也不怪他,会昌伯府除了会昌伯之外,只有一个孙继宗在朝做过官,剩下的都没有什么实职,而且即便是孙继宗,也是因为需要保护居住在瀛台的朱祁镇才转虚为实的,否则一样还是虚职,毕竟会昌伯府是孙太后的娘家,大明不允许皇亲国戚手握大权扰乱朝纲的。
“舒良,你说他是怎么弄到这么多银子的?”朱祁钰随意问道。
舒良这会儿却是笑呵呵地回答道:“陛下,此事估计和大兴隆寺放贷之事有关。”
朱祁钰眯起眼睛,缓缓问道:“你是说这个孙显宗参与到了大兴隆寺的放贷之事中了?”
舒良点点头,答道:“陛下可能没注意,这个会昌伯府的二公子很早之前就做过放贷之事。”
“正统十一年的时候,会昌伯就被都察院弹劾过在滨州放贷,具体就是这位二公子在负责,只不过当时因为太皇太后的原因,先帝高举轻放,用一个会昌伯不知情的理由糊弄了过去,只是处置了当时的家奴,算是给都察院一个交代。”
“不过这事儿也让朝廷百官看在了眼里,尤其是都察院的人,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只是最近这几年朝廷事情多,会昌伯府又老实了,所以这才暂且放过了。”
“按你的说法,就是孙显宗老实了几年,等风声过去了,就又开始重操旧业了呗?”朱祁钰用手指轻敲着账本问道。
舒良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毕竟孙显宗熟门熟路嘛!”
“呵呵。”朱祁钰笑了一声,刚想继续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太后娘娘,陛下就在殿中。”
“好。”
“太后娘娘,陛下正在议事,您不能这么直接进去。”
“哀家有事要和皇帝说,你快让开。”
“不行啊,您要是这么进去了,老奴就要受罚了。”
“你让不让开,不要以为你是司礼监的大太监,哀家就没办法收拾你。”
“太后娘娘,要不您稍等一下,老奴进去通禀一声?”
声音消失。
朱祁钰抬眼看向殿门,见兴安快步走了进来,恭敬道:“陛下,太皇太后来了,就在门外等候,您见是不见?”
“她怎么来了?”朱祁钰嘟囔了一句,道:“既然太皇太后来了,那就请进来吧,朕不想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是。”兴安转身出去。
趁着兴安通传的功夫,朱祁钰转头看向舒良,吩咐道:“舒良,调查孙显宗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东厂了,具体查到什么,你们直接转交给都察院就行,想来那群御史得到这个消息,肯定比你们积极的。”
“奴才遵旨。”舒良点点头,接下了差事。
“下去吧。”朱祁钰挥挥手。
舒良行了一礼,起身向外走去。
这时候孙太后也走了进来,见朱祁钰召见的是舒良,不由得脸色一黑。
她是听娟儿说了的,查封大兴隆寺就是东厂干的,这个舒良就是罪魁祸首。
不过现在她的主要目的是找朱祁钰要银子,也不想多生是非,于是也没有拦住舒良,只当没看见他。
舒良倒是对着孙太后行了一礼,不过见孙太后不搭理他,也没有多留,小步跑了出去。
眼下奉天殿马上就要变成修罗场了,皇帝和孙太后两位大佬对拼,他一个小虾米可不想在这里被牵连到。
果然,就在舒良出门的那一刻,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质问道:“皇帝,可是你下旨,封了大兴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