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定了下来,也先也就不再犹豫,很快便开始行动起来。
他先是命令博罗纳哈勒将声势打造起来,不断袭扰宣大以外的边墙长城,同时又派出了一大批使臣来到宣府北面,准备出使大明。
不过也先的举动却是把宣府的守军吓了一跳。
负责镇守宣府等处的左副总兵都督同知杨能连忙给朝中送来消息,说是大批蒙古使臣扣关,准备入京朝贡,商讨互市之事,但是他和宣府总兵纪广商讨之后,都感觉蒙古人此来没安什么好心,特意将自己的意见也附在了奏疏后面。
朱祁钰收到他的奏疏,哪里有心情搭理也先,直接就让纪广和杨能自己解决,如果蒙古人是带着马匹来的,就卖他们点食盐茶叶之类的东西,如果没有,那就让他们滚蛋,大明天子没功夫搭理他们。
朱祁钰现在更加在意的是,各地的灾民要怎么办?
也许是前两年的日子过得太顺了,今年大明的事情很多,灾害一个连着一个的来。
先是开春之后,中都留守司凤阳八卫便一直下雪,整个中都留守司都面临着春耕颗粒无收的窘境。
而后又是大过年的黄河决口,几十万人流离失所,衣食无着。
更让朱祁钰闹心的是,钦天监居然还预测今年中原会有旱灾,气得朱祁钰对着钦天监监正许惇破口大骂,没看见中原各地的报灾奏疏都送过来了吗?前阵子这些地方几乎都在下雪,哪里来的旱灾。
奉天殿内,朱祁钰将钦天监的奏疏丢到了一旁,对着王直说道:“你瞧瞧,你瞧瞧,这钦天监干的都叫什么事儿,前几个月都在下雪,结果现在就说会有旱灾,这不是胡扯吗?”
王直恭敬道:“这钦天监乃是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预测灾害之事也都是他们的事情,因此臣以为,这钦天监许监正并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朱祁钰冷声道:“王首理,你哪里看出来没有问题的。”
“如今河南山东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钦天监不思如何安定人心,却做出此等箴言,这不是盼着天下大乱呢吗?”
王直有些尴尬。
这话他的确是不太好接。
如今这种时候,钦天监做出这样的箴言,的确有些不太合适。
不过钦天监这次的箴言和以往不同,并没有掺杂什么其他的东西,只是单纯的预测气象,所以王直还是要替钦天监分辩两句。
于是王直劝道:“陛下,钦天监的职责本就是观察天象,预测水旱灾害,既然钦天监做出了如此预测,那就说明未来几个月时间是有可能会发生的,政务院也可以提前做好准备,以便应对这次的旱灾,若是没有发生,那不也是一件好事儿吗?”
听王直这么分析,朱祁钰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既然王首理这么说,那朕也不追究他们的奏疏了,回头你和许惇说一声,让他不要随意预测灾害了。”
说到这里,朱祁钰顿了一下,感觉这么说有些太过了,万一真有什么灾害呢?
于是朱祁钰又补充道:“以后钦天监若是做出了这样的预测,那就单独和朕说,和你这个政务院首理说也行,但是绝对不允许再通过通政司来上奏了,这件事情一旦传开,朕和你还不知道得惹来多少麻烦呢。”
“是。”王直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朱祁钰说的也对,钦天监通过朝廷正规渠道上奏,那肯定会传扬得到处都是,很容易被别人知道。
如今朱祁钰正在花几百万两银子打造海军,这向来是那群腐朽文人最喜欢反对的事情,而王直也在政务院继续推行开征商税之事,如今已经进入了攻坚阶段,正在解决一些很难处理的地方,例如各地藩王封地上那些依附于各家藩王的商贾,在不少地方已经闹出了事情,如果钦天监这封奏疏公开了,那么那些腐朽文臣肯定会将这件事情和目前发生的灾害联系到一起,然后再结合朱祁钰和王直的政策来进行那些所谓的劝谏和弹劾,成功了,那他们就是名满天下的名臣,失败了,他们也会是为民请命的英雄,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朱祁钰可不愿意被这些家伙利用。
钦天监的事情说完,朱祁钰也没有继续追究,而是转移了话题,问道:“王首理,灾区赈灾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提到这件事情,王直的神色立刻变得有些黯淡,语气低沉地回答道:“回禀陛下,各州府的灾民都已返回原籍,不过这次水灾的确太过严重,不少屋舍都被冲垮了,尤其是山东河南交界处的沙湾,洪水里更是夹杂着寒冰,当地整村整村的屋舍全部倒塌,如今灾民们只能居住在窝棚里面勉强度日,全靠各地的官仓救济活着。”
“你们没有趁机搞一搞以工代赈,修一修黄河吗?”朱祁钰心情不好,冷声问道。
王直恭敬答道:“只有沙湾所在的寿张县和东阿县实行了以工代赈,但是效果并不算好,百姓好像并不愿意在这时候去修黄河。”
“不应该啊。”朱祁钰想了一下,然后问道:“具体原因当地的县衙可曾调查过了?”
王直点点头,道:“据说是如今春耕在即,百姓希望的是尽早去开垦耕地,早些种下粮食,免得明年没有粮食吃。”
“这样啊。”朱祁钰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就让百姓们去开垦耕地吧,朝廷如今有钱,再养他们一年也是可以的。”
王直连忙劝道:“陛下不可。”
朱祁钰皱眉,问道:“这有何不可的?”
王直恭敬回答道:“臣不敢欺瞒陛下,当地的粮价已经从年前的三百文一石涨到了八百文一石了,各地官仓的存粮其实并不多,基本上都在开始赈灾的第一个月便吃完了,如今救灾,基本上都是靠户部拨银子过去,从当地粮商手中买粮,户部的损失太大啊。”
“什么?”朱祁钰一愣,旋即有些震惊地问道:“粮价从三百文涨到了八百文?那群粮商是怎么想的,难道你们政务院就没有动手收拾他们一下吗?”
王直为难道:“陛下,您说了,法司独立,政务院不得插手法司的案子,粮价涨跌,并不违背大明律,所以都察院那面就没有起告,政务院也没理由强行压低粮价啊。”
朱祁钰没想到自己搞的司法独立还会遇到这样的问题,立刻说道:“这件事儿朕知道了,一会儿朕就去找左都御史萧维祯说说,看看他们都察院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眼睁睁看着当地百姓买不起粮食,这是打算让地方上那些没饭吃的百姓造反吗?”
朱祁钰这么说,王直便放下心来。
在他看来,只要没有那群都察院的监察御史捣乱,想要把粮价压下来,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大不了杀两个囤积居奇的奸商就好了。
不过朱祁钰却没想轻易放过他,而是继续说道:“还有,你们政务院也是废物。”
王直猛地抬头看向了朱祁钰,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祁钰看着王直有些迷茫的眼神,说道:“不只是你们政务院,就连户部那群人也是废物,只知道低头做事情,和懒驴拉磨一样,抽一鞭子动一下。”
“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如何不通过都察院监察地方来解决这个问题吗?”
“不通过都察院就可以解决问题?”王直想了想,问道:“陛下所言,可是在说,政务院可以用限价的政令来解决粮价高涨的问题?”
朱祁钰看着王直,叹了口气道:“哎,也是朕有些急了,说话不太好听,王首理不要介意。”
王直却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问道:“陛下可有办法解决粮价高涨的问题?”
朱祁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王首理,你对于商贾之道可曾有过研究?”
王直点头道:“略微研究过一些。”
“主要是为了开征商税之事才研究的吧?”朱祁钰问道。
王直点点头。
朱祁钰无语,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道:“王首理,至少商贾低买高卖这个最基本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臣知道。”王直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