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也是没了办法,对着朱祁钰恭敬一礼道:“既然如此,那臣的计策就暂且放弃了吧。”
“不知陛下是否有了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告诉臣等,毕竟在这方面,臣还是不如陛下的。”
朱祁钰笑着摆手道:“哪里,哪里,武清侯过誉了,朕又不知兵,在打仗这方面肯定是比不上你的。”
“不过朕倒的确有一些想法,只是暂时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陛下请讲。”石亨当即便有种惊喜的感觉。
上一次朱祁钰布置战略,大明就取得了大同大捷,一场大战下来全歼了赛罕王的五万大军,直接让石亨晋升为了大明军方第一人,这次要是再来一次的话。
石亨不禁开始浮想联翩,要是真的再来一次大捷,灭了也先的话,那自己说不准可以直接封公了,要知道,大明到现在也只有五位公爵,分别是英国公张家、魏国公徐家、定国公徐家、成国公朱家和黔国公沐家,剩下的全都是追封或者撤销掉了,如果自己能够成为大明第六位公爵,那可绝对是可以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朱祁钰自然不知道石亨心里在想些什么,而且在他的计划里,这次也不会让石亨领兵出征,所以,即便石亨想得再美,也是没有半分用处。
朱祁钰缓缓道:“其实这次也先攻打辽东,朕也是没想到的,不过既然他都打过来了,朕又怎么能让他得逞呢?”
“朕打算就在辽东抗击也先,尽量将其纠缠在辽东,调派一营出山海关,从辽河以东袭扰也先,不求彻底击败也先,只求将也先纠缠在自在州附近,不让他轻易退去,同时征召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集结兵力,从各方面一起攻打也先,鸿胪寺可以告诉他们,他们劫掠来的牛羊马匹,大明愿意用米粮铁锅来换。”
众人一惊。
朱祁钰的这个计策的确要比石亨的计策高上许多。
明军的主要职责是纠缠也先,攻击也先的任务交给女真人,这就是说,双方都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明军善守,拦住也先退路,女真人善攻,而且和蒙古人有死仇,再加上粮食铁锅的诱惑,不怕女真人不和也先拼命。
不过这并不是朱祁钰全部的想法,只听朱祁钰继续说道:“另外则从宣府大同抽调兵力,直接北上草原,去扫荡漠南草原各部,放开手劫掠一番,尽量将漠南蒙古诸部的牛羊马匹全都给朕抢回来。”
“王直,回头你和太仆寺的宋琰说一声,让他将所有多余的人手全部抽调出来,协助运送牲畜,如果人手不够的话,户部也可以组织一些商贾随军出征,将所有劫掠来的战利品就地拍卖,银钱先存在户部,等大军回师了再发放下去,具体价格你们自己定,朕不管。”
“是。”王直恭敬道。
这件事情对于他们政务院来说也是件好事,可以充盈国库,增加太仆寺牲畜的数量。
太仆寺是大明负责养马的机构,但是实际上牛、马、骡子等大型牲畜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手底下一大堆马倌,正好可以用在这个时候。
最后,朱祁钰警告道:“朕唯一的要求是,你们随行的官员不能有任何贪赃枉法之处,如果谁敢收那些商贾一文钱,或者是往自己的口袋里装一文钱,朕都会将这个人丢到军营之中去,让那些被他坑害的将士去处理他们,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陛下,您不是说了吗?除了军中违法之事交由军法司处置,剩下的全部都由都察院起告,大理寺判决,您这道旨意,恐怕与之前的旨意相违逆吧?”政务院副理王文这时候出声提醒道。
他是负责督管学部的,顺带着还要联系与科道的关系,也算是都察院和六科在政务院的代言人,所以有的时候他还是要替科道争取一些权力的。
朱祁钰还没说话,学部尚书薛希链也是出声劝道:“陛下,文臣交由武人处置,恐怕有些不妥吧?”
听薛希链这么说,王文的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薛希链一直在外做官,不熟悉朱祁钰的行事风格,这么说肯定是要坏事的。
果然,朱祁钰立刻黑下脸来,反问道:“薛尚书,都察院和大理寺是文臣还是武臣啊?”
“自然是文臣。”薛希链立刻回答道。
“那为何以前武臣由文臣处置的时候,你却没有站出来说话呢?”朱祁钰追问道。
“这个......”薛希链顿了一下,还是回答道:“陛下谬已,都察院和大理寺本就是朝廷法司,掌握的是朝廷法度,并非是因为他们是文臣,臣才不说话的。”
“这么说,都察院和大理寺放进去一些武人,薛尚书也是不会反对的喽?”朱祁钰突然笑着问道,不过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种阴险的意思在里面。
薛希链登时一滞,他真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这么问。
这怎么能行?三法司本就是文臣的地盘,是为整个文臣集团保驾护航的存在,虽然经常会有一些弹劾文臣的事情发生,但那也是属于内部的权力斗争,但凡涉及到整个文臣集团利益的事情可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如果真的让那群武人插进来,那文臣集团的利益怎么保证?自己这个挑起皇帝逆反心理,让武人插手朝廷法度的人,能落到什么下场?
要知道,自己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是那些文臣们暗中占朝廷便宜的事情自己也是做了的,这种事情被武人翻出来,自己肯定是要被罢官去职的,没有人会替自己说话。
这时候的薛希链马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
石亨柳溥一众武臣则是瞬间精神大作,如果真的能让他们武臣也插手进三法司,那今后武臣的地位肯定会提高许多,被文臣们弹劾的时候也不必全靠皇帝的信任来支持自己了,因为文臣依靠三法司的权力弹劾自己,自己一样可以利用三法司的权力去反击敌人。
柳溥立刻出声道:“陛下所言甚是,朝廷法度不能全由文臣来掌管,应当有我等武臣的一席之地。”
“你闭嘴。”朱祁钰训斥道:“柳溥,你记住,你是大都督府的人,不是政务院的人,朝廷如何设置三法司,大都督府的人没资格插手,就算了你们军法司尚书于谦也不行。”
柳溥顿时怂了,看了一眼巍然不动的于尚书,赶忙认错道:“臣知错,请陛下恕罪。”
朱祁钰却没有搭理他,而是再次看向薛希链问道:“薛尚书,你说说吧,到底同意不同意武人进三法司?”
“这个......”薛希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陛下,武人在文墨和言语方面比不得文臣,做事时往往无法照顾全局,故而臣不建议武人进入三法司。”
“胡说八道。”宁阳侯陈懋出声训斥道:“武人在文墨和言语方面不见得比文臣差,定襄伯的边塞诗天下闻名,哪里和文臣差了,至于做事不顾全局,那更是信口雌黄,武人若是不顾全局,那定是要战败的,哪里还称得上是将帅,况且武人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刚正不阿,最是看不起奸佞小人的行径,在遵从陛下旨意方面绝无动摇,故而会比文臣更适合掌握朝廷法度,臣建议,征召一批识文断字的武人进入都察院和大理寺,朝廷法度方面定会更加严谨。”
“这倒不是不可以考虑。”朱祁钰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其实现在大明三法司的问题主要就是在于对大明律的解释权都在文臣手里,虽然他已经对都察院和大理寺提出了要求,但是这些文臣在处理案子的时候往往会增加上自己的喜好,对文人犯案经常高举轻落,对于武人则喜欢小题大做,对于无官无职的普通百姓更是随心所欲,看得顺眼的可以从轻发落,看不顺眼的便按照大明律严格执行,有些犯人甚至还喜欢用家里贫穷这些情况来哀求大理寺官员从轻处置,而这些人为了沽名钓誉弄个仁慈的名声,经常会顺了这些犯人的心意,对于这些问题,朱祁钰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好办法去改正。
如果能让武人进入三法司,那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这种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会加重,毕竟武人喜欢意气用事,兴致来了,的确喜欢不顾后果。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第一批进入三法司的人肯定是会更符合自己意愿,陈懋石亨他们都不会允许他们随意行事,坏了武人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听朱祁钰这么说,薛希链顿时就吓坏了,连忙出声道:“陛下,不可啊!”
“这有什么不可的?”柳溥抓住机会呵斥道:“难道要一直将朝廷法度控制在你们文臣手里吗?那大明还是不是陛下的大明?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如那三国演义话本里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我没有。”薛希链当即叫屈道:“此等不忠不义之举,臣怎会做出来?”
“那可未必。”柳溥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
“够了。”政务院首理王直听不下去了,出声喝道:“陛下召集我等,说的是辽东战事,你们在这里吵这个干什么?”
跟着向朱祁钰行了一礼,道:“陛下,恕臣冒犯,还请陛下继续说辽东战事吧,法司之事过些日子再议也不迟。”
朱祁钰点点头,说道:“王首理说的对,如今辽东战事紧急,还是先说正事儿。”
“诸位对朕的想法都有什么意见吗?有的话尽管提,也算是为朕查缺补漏了。”
石亨出声道:“一个营面对也先主力恐怕力有不逮吧,臣还是建议调四营入辽东,若是一个营出了问题,那还有其他三营出兵相助,免得乱了陛下的谋划。”
“另外,臣以为,这四营可以轮番出战,一方面可以持续进攻,保持给也先的压力,另一方面也可以让这四营在战事中彻底磨合成型,免得因为互相配合的问题导致日后用到他们的时候出现什么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