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其实你们政务院现在纠结的主要是安南的战事,对吧?”朱祁钰坐在龙椅上,淡淡问道。
王直立刻回答道:“对,如今政务院就是这两种观点,臣等谁也无法说服谁,只能请陛下圣裁。”
“朕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朕谋划安南,是有四州之地的,现在计划顺利,那个安南的谅山王黎宜民已经快要掌握安南政局了,只要宋诚说服他起兵谋反,那八成是可以成功的,如果现在放弃了,之前朝廷的投入该怎么办,难道白白送给安南吗?”朱祁钰看着金濂,没好气地问道。
金濂却是毫不畏惧,面对着朱祁钰的质问也没有丝毫退缩之意,而是理直气壮地回答道:“陛下,这半年来国库每月光是支出的军饷就足有几十万两银子,其中一半都丢在了安南那面,在南方征调的粮草更不是小数,如果再继续下去,刚刚丰盈起来的国库可就又要空虚了啊!”
高谷也是站出来说道:“陛下,工部负责打造军械农具,每月的需求量太大,户部的银子调拨不开,工部已经没有银两购买矿石和铁料了,若是再继续下去,工部这面很有可能无法完成朝廷要求的数量,还请陛下悉知。”
“户部没银子了?”朱祁钰皱眉问道:“户部的银子呢?朝廷商税每月也有几百万两吧,这么多银子都花哪里去了?你们别和朕说这些银子都被你们花光了。”
“那肯定没有。”金濂说道:“只不过这些银子征收需要时间,押解到两京需要时间,从两京调拨出去还需要时间,如今户部支出的银子基本上全都是去年收上来的商税,今年的夏税正在运来的路上,还需要至少一个月才能调拨过来,故而臣希望,陛下可以暂停安南的战事,将张都督撤回大明来。”
听到金濂的这种说法,朱祁钰的脸色不禁阴沉了下来,冷声问道:“这么说,朝廷太仓中的银两必须先运到京师,然后才能分拨下去,是吧?”
金濂见朱祁钰有些生气了,连忙解释道:“倒不必这么麻烦,其实绝大多数银两在征收的时候就也已经分配好了目的地,都是就近分配的,只是臣看着着银子入流水一般花出去,却不能投入到百姓身上,臣感到非常惋惜,还请陛下理解。”
“我理解?我理解个屁!”金濂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倒是勾起了朱祁钰的火气,厉声训斥道:“金副理,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算计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民间那群士绅被朕收了商税,心里不舒服,这才想方设法找到你帮忙说情,希望朝廷能够减免一些他们的赋税,让他们挽回一些损失。”
“但是,这些减免的赋税真的能落到普通百姓身上吗?你若是敢担保,减免的赋税真的能不被那群家伙占了份额,那朕可以减免一些赋税,但是朕同时也会派锦衣卫暗访,只要有一两银子的减免额度没有落到普通百姓头上,你就亲自给朕过去,将整个地方的士绅全都给朕砍了,你敢吗?”
“臣没有!”金濂立刻辩解道:“并没有什么人来找过臣,更没有人主动向臣提起过减免赋税的事情,一切都是臣自己想的,陛下不必迁怒于其他人。”
这番话金濂说得认真,很明确地表明了这件事儿就是自己想到的,和其他人无关。
朱祁钰对于金濂这个老臣的信任还是不错的,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不会和自己说谎,那么现在看来,的确是金濂对于安南战事的进展有些不满了。
不过战场上的事情,不是自己说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朱祁钰语气放缓,柔声说道:“金爱卿不必心急,安南那面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咱们投进去一两银子,等到收获的时候就可以拿回十两银子,区区几十万两银子,你不必太过忧心,这笔银子大明早晚可以从安南那里收回来。”
金濂立刻说道:“臣怕的就是这个,安南那面臣知道的也很多,甚至亲眼看到过安南是如何从大明独立出去的,那里从南汉分出去之后,向来不服王化,即便是朝廷派了黄福这等能吏,也只是让安南蛰伏了十余年而已,如今更是已经独立了近三十年,想要重新收复,在臣看来已是难如登天了。”
“金副理,你说的这个朕知道,所以朕也不打算按照原来的方式治理安南,而是会有所改变。”朱祁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原本朝廷打下安南,是按照云贵的方式治理的,但是这种方式却是过于强调了当地土司的地位,把他们当做大明的士绅来对待,肯定会养出对方骄纵心思的,土司掌握全族,手里有兵有粮,想要彻底收服他们,怎能用怀柔手段?必须要用雷霆手段来应对才是,朝廷怀柔,可以允许土司有钱粮,但是不能有兵权,否则那就是有谋逆之举,这才是大明对待所有子民的方式。”
“只是云贵和中原的情况有所不同,这么做的话,地方上很可能会不稳。”金濂略带担忧地说道。
“不稳?”朱祁钰冷哼一声,说道:“谁想不稳,朕自会派大军围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