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领任务散去,靖远伯王骥和大都督府军法司尚书王暹负责联系政务院的人,商量安排早朝时候的任务,剩下的大都督府诸人负责联系武勋和国戚一脉,好在早朝上和文官们一起发力。
陈懋还特意带着柳溥一起,免得他不小心泄露什么消息,毕竟他的计策是要出卖太子的,这个消息不能让孙太后提前知道,柳溥和会昌伯孙家是姻亲,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孙家的人知道了,那肯定要无端生出波澜的,陈懋可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事情紧急,众人也不顾及什么宵禁的禁令了,直接在京师的大街上纵马狂奔,反正负责京师治安的五城兵马司都是他们的子侄,谅他们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于是,王骥在深夜亥时敲响了政务院首理于谦的家门。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还穿着睡衣的于谦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你小点声,别惊动了左邻右舍。”王骥小声说道。
他们两个不是在于谦的屋子里,而是坐在于谦院子里的石凳上。
于谦虽然做了几年政务院首理,但是依然比较清贫,平时过日子全靠朝廷俸禄过活,府里也没有什么仆役,好在朱祁钰改革政事,将朝廷发放的宝钞折现成了粮食,于谦的日子这才过得舒服一些,不过仍旧居住在城北的北居贤坊,距离平时办公的政务院离得那是相当的远,朱祁钰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便将一套南薰坊的宅子赐给了政务院首理,专门作为政务院首理的官邸,这才让于谦搬了过去,毕竟南薰坊紧挨着皇宫和六部衙门,旁边的澄清坊就是政务院,上朝和处理政务也比较方便一些。
这会儿是深夜,周围的邻居基本上也都是朝廷官员,他们商议事情,自然要小点声,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皇帝的耳目。
于谦压低声音,但还是满脸不敢置信,小声问道:“你方才是说,也先突袭居庸关,居庸关危在旦夕,但是陛下却要亲自率军去居庸关支援?”
王骥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居庸关的消息是晚上才送过来的,陛下破天荒地开了宫门招我等入宫议事,在议事之时亲口说的。”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于谦这会儿到底有些接受了这个消息,坐直了身子问道。
王骥连忙答道:“还能怎么回答,当然是犯颜直谏了。”
“这么说,陛下没有收回亲征的想法?”于谦再次问道。
王骥翻了个白眼,说道:“若是陛下放弃了亲征的想法,老夫还来找你作甚?”
“王老大人今晚过来,并非是只为了告诉本官这个消息吧?”于谦彻底放松了下来,盯着王骥问道。
他比王骥小很多,今年才六十二,王骥则是已经八十多了,叫声王老大人也没什么问题。
王骥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老夫这么晚过来,是希望于首理可以在早朝之上带着文武百官一起谏言,让陛下打消亲征的想法。”
“这个没问题,即便你不说,让本官知道了这件事儿,本官自然也会率群臣阻止。”于谦立刻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王骥却是没有说完,而是犹豫了一下才道:“不过老夫今日已经劝谏过了,恐怕陛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想要劝阻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没这么简单?”于谦冷笑一声道:“靖远伯多虑了吧,此番劝谏,本官可是率领群臣阻止的,陛下即便不想接受,也必须要接受,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王骥看了他一眼,说道:“老夫在朝比你多了二十年,你以为群臣直谏的事情老夫没见过吗?咱们必须要知道,陛下这是从政务院设立之后第一次提出要求,若是于首理不怕让陛下失去对政务院的信任,你就这么做。”
“但是于首理有没有想过,即便你这么做了,你真以为陛下不会力排众议、独断乾坤吗?”
于谦这才明白王骥的意思。
的确,自从政务院设立以来,朱祁钰想要推行什么政策,做什么事情,都是先与政务院和大都督府商议,尽力说服他们的,从来没有做过乾纲独断的决定,所以他们政务院诸理和皇帝的关系比较温和,做起事情来自然也要简单许多,朱祁钰甚至将许多原本该是皇帝掌握的权力都交给了政务院来掌握,这也让政务院的权威提高了许多。
当然,政务院诸理也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信任,不管是前一批的王直高谷等人,还是他们这一任,在面对朱祁钰的时候一直极为谨慎,生怕失去了这种平衡。
如果只是因为朱祁钰的一个决定就撕碎了这份信任,打破了这种平衡,那损失的极有可能还是朝廷,毕竟这些年朱祁钰已经隐隐表现出了一种倾向,那就是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朝廷将会改变通过科举来选官提拔的方式,而是要求提拔官员必须要有地方理政的经历,这种方式于谦也是比较认可的,只不过此事涉及到国本,牵涉太广,所以一直没有实行而已,要是真的逼得朱祁钰选择了这种方式,那朝廷官员中肯定有一大批人会被外放,这群人基本上都是混日子的,让他们去处理地方政务,他们绝大多数肯定都会傻眼,所以于谦一直阻拦着没有实施,但是这也意味着,朱祁钰即便失去了他们这批臣子,也随时可以从地方上提拔一批人入京接任,简单说来就是,朱祁钰不差这数百名京官,有的是可以替补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