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雪依旧,萧长荆与三皇子冒雪进宫。
御书房。
兴德帝看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咳嗽着皱起眉头。这几日,天气寒冷,他日理万机,食欲不振,肚胀难受。
御案上的茶早就凉了,他却没有唤韩公公来续水。
这些奏折里,又有几封劝他改立太子。有人推举二皇子,有人举荐三皇子。
更有几封直指萧长荆权力过大,说他:稽查官吏,刺探军情民情,不受三司辖制。宫禁门户,监视天下,简直无孔不入……
甚至拱卫皇城,就连皇上身边的内侍押班,也隶属皇城司。
这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萧长荆权势过大,已经掌管了皇上的一切起居安全。甚是危险。
“哼,”皇上冷哼一声,根本不以为意。
这原本就是他将皇城司交给萧长荆的原因。
他是他的侄儿,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他看着他长大,早视若已出。
而他也一直很懂分寸,聪颖多智,总是默默替他承受四面八方的压力。他是他的心腹,也是他手中的刀。
他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
就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一定能信任。而对萧长荆,皇上从不怀疑。
原本此事不会引起这些说法。
坏就坏在太子此时中毒,身体孱弱,已经不能再堪大用。
朝中有些剑拔弩张。
很多人都动了心思。
特别是玉翀在朝中趁势拉帮结派,很是让他反感。对这个孩子,他一直不喜。
并不是因为他母妃身份低微,他不聪颖,而是聪明的过头了。心思诡谲,手段阴毒,他早将他看透,并不是皇位最好的继承人。
三皇子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就是厌恶皇位。他这个儿子也算是奇葩,若不是萧长荆一直替他管着,说不定他早就像笼中鸟儿飞出皇城,闯荡江湖去了。
这样的心性,他怎敢将天下交于他?
所以百官就猜测,他迟迟不肯改立太子,其实就是想将皇位在某个合适的时机传给萧长荆。
他听了简直气到不行,可又无可奈何。
“啪,”皇上猛地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掷了出去。
“朕要将皇位传于谁,可不由你们决定。”
韩公公急匆匆跑进来,抬头瞧了瞧皇上的脸色,“皇上,青城王求见。”
皇上眉眼一挑,“这么快就找到凶手了?宣。”
萧长荆一步跨进御书房,看到地上扔的奏折,他弯腰捡起来走过去轻轻放到御案上,跪下,将手上的东西呈到御案前。
皇上瞅着他呈上的东西,一声惊奇。
“这,这不是夏娘子炼制的‘消食丸’吗?”
萧长荆颔首,“正是夏娘子为我母妃炼制的‘消食丸’,刘御医已经验证过了,与平日‘济世堂’售卖的‘消食丸’并无二致。”
皇上闻言嘴一抿。
萧长荆拿来这东西,不就还想证明那个夏娘子根本无罪嘛!
皇上用手敲敲桌面,“现在是让你去找真凶,而不是再替她脱罪。朕说了,她冤不冤枉,都要问斩。”
“皇上,她是臣最心爱的女人。”
萧长荆终于道出自己的心声。
皇上骇住,盯着萧长荆久久未动。
当年,镇国公李震的三个女儿当真是这京城中最令人倾慕的女子。长女李安晴,也就是现在的青城王妃,温柔善良,才貌双全,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可惜,震国公早亡,膝下没有男嗣,无人继承爵位。待三个女儿长大,早已家道中落,有名无实。
他曾跪求父皇想求娶李安晴,可惜他父皇却以‘震国公大势已去’生生拒绝,强逼他娶了现在的皇后。还将李安晴赐婚给他病弱不堪的皇弟,与他同一天大婚。
他一生的遗憾,莫过于此。
现在想起来依旧锥心刺骨。
现在这个孩子就一如当年的他,为了心爱的女人,在跪求他。
兴德旁看着御案上的‘消食丸’,声音温柔,“你母妃服用它,身体大好了?”
萧长荆点头,答非所问,“她不是坏人。”
皇上无奈,叹息一声。
“给朕端杯水来。”
萧长荆急忙起身,为朕上端来一杯热水。
皇上竟然捻起一颗‘消食丸’,就着水吞下去。
萧长荆并不惊讶。
“朕的肚腹也不舒服,这几日兴许是累了,不思饮食,睡眠也极差。”
萧长荆一撩袍子又跪下,“臣一定会助太子整饬朝堂,治理天下,还天下一片海晏河清。至死不悔,永不背叛。”
皇上明白他的意思,闭了闭眼,似是疲累地将身子靠在龙椅上,“你想怎么做呢?”
萧长荆俯首,“请皇上允许臣救她。”
“怎么救?”
“请皇上明日拭目以待。”
“嗬,”皇上被气笑了,“臭小子,胆子不小!”
皇上似猜到他会做什么。
“臣救她,也是为皇上开路。”
皇上神情一凛,“阿荆,我知道你心喜那个小医娘,可是她身份太过低微,配不上你。唯夏大小姐才是你的良缘。”
皇上说着指着御案上的奏折,“你拿过去看看。”
萧长荆眉一皱,“皇上,这不合规矩。”
皇上瞪他,“让你看你就看,朕赐你无罪。”
“是。”萧长荆上前打开奏折,脸色微微变化,却没有说话。
这些都是弹劾他的。
皇上盯着他语重心长,“阿荆,太子中毒一案总要给朝臣和天下一个交待。既然无法找到真凶,便让‘济世堂’和夏娘子顶了吧!此事不能再拖,朝堂已经风起云涌。明日你不要出现,我怕再引来朝臣非议,给你引来祸事,参你行事乖张目光法纪……”
皇上话里未尽之意,萧长荆心知肚明。
“皇上以为,臣什么都不做,他们就能消停吗?太子殿下何其无辜,他们竟然急不可耐地提出另立太子,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祸乱朝纲,皇上,不能再心软。”
皇上叹息一声,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朝堂党派林立,难免针锋相对,各怀小心思。这个时候,若是再出点乱子,那可是要动摇国之根本……”
萧长荆一脸正色,抬头郑重地看着皇上。
“皇伯,平衡权利,稳固朝堂固然重要。但治国之本,不能再放任他们奴大欺主拉帮结派主导朝政。长此以往,更是助长歪风邪气,让宵小之辈越发蹬鼻子上脸。而朝中清流害怕攻讦,不敢仗义执言,只能忍气吞声。依我之见,还是要恩威并重,是时候给他们一记响雷了。”
皇上望着年轻俊俏的萧长荆重重一叹。
“此事皇伯心里有数,你回去吧!别让你母妃独自在府中担心。”
萧长荆言尽如此,躬身退去。
走到御书房门边,他蓦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御座上疲惫不堪的帝王,心中决心更甚。
在这个乍暖还寒飞雪飘扬的春日,夏东珠等了三日,终于等到了皇帝‘三日之限’最后的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