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请。”
富金山屈身在前面带路,姬先生阔步在前,夏东珠快步跟上。
廖总管直接伸手将她一挡,脸子一阴,语气一冷,“夏娘子留步。”
走有前面的姬先生倏地扭过头,“让她跟着。”
廖总管立马将手收回来,恭敬地低声道,“是。”
夏东珠对着廖总管哼一声,狐假虎威地抬着脸子从他面前昂扬走过。
富金山直接将他们领进庄子里最偏僻最阴冷的一间屋子。
绿树成荫,地面都长着苔藓,可见终年不见阳光。
富金山也不嫌脏了,直接推开屋子,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还是受不住了直接用袖子掩住口鼻跨了进去。
而姬先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在门口稍一停顿才跨进去。
跟来的婆子直接站在了门口,她瞟着夏东珠,脸子不善。
廖总管也没进去,”我劝夏娘子还是不要进去......”
夏东珠一提裙子毫不犹豫跨进门。
屋子看着不大,却极深,越往里走寒气扑身,让夏东珠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里明显就是一间牢房。
走到屋子最深处还有台阶往下,夏东珠心里沉沉,这样的环境,富金山对胡先生究竟做了什么?
终于下到地面,真是的一间囚室。
胡先生破衣褴褛被绑在十字木架上,耷拉着脑袋已经昏迷过去,身上未见伤口,却透着一股极臭的味道。
但这臭并不是胡先生邋遢的味道,而是一种不寻常的臭中带香的气味,还伴着一股血腥气。这种混杂的气味简直让人作呕。
姬先生皱紧了眉头。
囚室里有一个矮小的侍卫,富金山对他使了个眼神,那个侍卫便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对准胡先生的鼻头让他嗅了嗅。
胡先生突然痛哼一声慢慢转醒过来。
他迷蒙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待看到夏东珠时,突然咧嘴一笑。
仿若眼前的人除了她,都不存在。
而夏东珠笃定,富金山肯定对胡先生做了什么,虽然他身上无伤,但肯定会比有伤更痛苦。他一睁开眼,冷汗就开始往外冒,虚弱的出气比进气多。
姬先生重重吐出一口气,讥讽的语气,“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聪明人胡蒙,竟也落到了这般田地。”
胡蒙竟是胡先生的大名。
夏东珠第一次知道。
听到他的声音,胡先生的眼睛才转向他,脸上淡然地微微一笑。
“原来是姬国舅,多年不见,你也运道不佳,竟然来了南萧……”
姬先生照样讥刺他,“不比你,一晃二十年,当年玉树临风名满天下的胡翰林,运道似乎更不佳啊!混的连乞丐都不及。”
胡先生依旧坦荡笑着,“心自在,天地任逍遥,正在胡某所求,心满意足。”
姬先生哼一声,“废话少说,阿玺在哪里?”
胡先生高深莫测地叹息一声,“阿玺公主在人间,活得潇洒自在,姬国舅是找不到她的。”
富金山一把抓过夏东珠,将她凑到胡先生面前。
“夏娘子的胸前曾有一块凤牌,胡先生见过,她就是阿玺公主对不对?你曾为她批过命,‘蟾宫折桂,贵不可言’……而且你在雪中城一守就是十多年,就是为她。”
胡先生看着富金山觉得极是好笑,“富公子,你当年将小老儿灌醉,非要让我给你卜一卦,我曾说你是:龙滞浅滩,终有一飞冲天时。可惜,你现在已经失去了那个机会……”
富金山脸色一变,“你究竟什么意思?”
胡先生有点讥诮的神态,“就是富公子所听到的意思,你此时的所做所为,已经失去了所有登高的机会。小老儿曾劝你莫执着,姬国舅永远是不会帮你的。”
富金山像是受到了打击,慢慢松开了夏东珠,踉跄着后退一步。
并且定定地看向姬国舅。
姬国舅目光也挑挑地看了富金山一眼,眼中也有些失望,“一个疯子的话,你也当成金科玉律?金山,本国舅说过的话从未失言。”
富金山眼睛一亮,心中似又充满希望。
他转头脸色凶狠地瞪向胡先生,“胡先生还没受够罪是吗?你的肉还能剩下几两?只要你能证明她的身份,本公子立马就会放了你,荣华富贵,任你享不尽。”
胡先生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仰首就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沉默的夏东珠突然拔开匕首,手猛地对着胡先生飞快地一劈。
胡先生原本就破烂的灰袍立马当胸被劈开了。
灰袍下,他肚腹上满是脓疮,最大的竟然有鸡蛋那么大,似一个个血窟窿,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姬先生看到,脸色立马一变,转头怒瞪了富金山一眼。
夏东珠一颗心瞬间被刺痛了。
她毫无任何嫌弃地凑近胡先生,突然眼眸一红,低泣一声,猛地对着富金山大吼。
“富金山,你不是人!我恨你。”
说完,她抹掉眼泪,转头四顾。待看到旁边有一火炉,上面有烙铁。
她直接奔过去,从火堆里抽出烙铁。
通红的烙铁冒着一股难闻的皮肉味,想必已经不止一次烙过皮肉了。
夏东珠就那样拿着烙铁站在胡先生面前,含着泪,“先生忍着点,只有这个法子......”
富金山这个混蛋,竟然给胡先生下了‘食肉虫’。
‘食肉虫’只啃食活人的血肉,并且一旦让它钻进去,它一边啃食血肉一边繁殖,直到将人啃成皮包骨头,它才罢休。
而‘食肉虫 ’最怕火。
“慢着。”
姬国舅也看出了端倪,直接阻止夏东珠。
夏东珠回头。
见他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丸药直接捏开胡先生的嘴塞进去。
“这是保命丸,若不然,他受不住,会没命。”
夏东珠感激地看了姬国舅一眼,直接拿着烙铁对着胡先生的脓疮处就烫过去。
胡先生痛哼一声,直接汗如雨下,死死咬着牙。
囚室里顿时升腾起一股难闻的皮肉烧焦味。
夏东珠烙完所有的脓疮,急忙丢掉烙铁,‘吱’地一声就撕下自己的裙子,绕着胡先生的肚将那些触目惊心的疮口给缠上。
姬国舅似是不忍,直接转过身。
富金山却阴着脸,并未阻止夏东珠。
即便让她救下胡先生又如何?他终究是个死。
孟歧的毒,都是毒中带毒,根本无解。
夏东珠直接将胡先生从木架上解了下来,胡先生已经神志不清了,站都站不稳。
夏东珠将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拖住他腰身,她站的笔直,也将胡先生拖得稳稳的。
“富金山,若不想我今生恨死你,就让我将胡先生带出去。我不知你带姬先生来,是想从我身上证明什么,但从今日起,我夏东珠永远看不起你。”
姬先生倏地转过身,目带诧异地看着夏东珠。
富金山抿了抿嘴,“即便你救他出去也是无用的,他早已心存死志,况且他的身子已经糟透了,你救不了他。”
“那是我的事,与你不相干!”
夏东珠瞪着他,“从今天起,我若再敢拘着我,控制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你知道,我说得到做得到。即便我是一个卑微低|贱的小医娘,我若想让你死,你也绝活不过明天。”
她绝不是危言耸听。
富金山脸色有些苍白。
却让姬先生对夏东珠当真刮目相看。
他老谋深算的眼眸突然挑起了丝趣味。
“金山,听她的吩咐。”
富金山脸色难看地道,“国舅爷......”
姬先生大袖一指,”我要看着她治好胡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