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你身上所中‘食肉虫’虽然死了,但毒素仍在。烧红的烙铁虽然能杀死‘食肉虫’,但为防疮口腐烂,毒素蔓延,我必须先为你剔去腐肉,再为你解毒上药,你要忍着点……”
胡先生闻言闭了闭眼,二话不说,直接拿过一旁的绢帕塞住了嘴,随后两手抓着木榻边缘,对夏东珠点了点头。
夏东珠不再迟疑,直接解开缠在胡先生肚腹上的纱布,疮口处焦黑一片,流出的脓液都是黑的。
夏东珠含了一口酒,张口就喷在胡先生疮口处。
胡先生痛哼一声,身子本能地抽搐紧绷,他两手死死抓着木榻,冷汗漱漱而下,尽量让自己保持不动。
夏东珠下手极快,也不知怎的,生锈的匕首也能在她手中锋利无比。
飞快地挖去腐烂烧焦的皮肉,直到新鲜的血液流出来,夏东珠才将糊状的药膏塞在疮口处,再覆上纱布。
直到所有的疮口处理完毕,夏东珠再用长纱布将胡先生的肚腹紧紧缠绕起来。
而做完这一切,小炉上煎的药也好了,夏东珠净了手,倒出一碗送到胡先生榻边。
胡先生已经筋疲力尽,一天中他遭受了烙铁的炙烫,现在又挖肉祛毒,整个人的精力已经达到了顶点,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他想抬手将嘴里的绢帕拿出来,却都已经无能为力。
夏东珠默默拿掉他嘴里的帕子,让他喘息歇息片刻。贴心地拿过一旁的软毯盖在他身上。
“胡先生,让你受委屈了。”
她垂着眼眸,满心愧疚。
若不是因为她,或许胡先生早已离开京城逍遥自在,就不会被富金山盯上了。
胡先生现在整个人都是虚的,他闻言摇摇头,“时也,命也。这是胡某该有的劫数,不过斗转星移,已经苦尽甘来。夏娘子亦是如此。”
“多谢。”
夏东珠将药碗递给胡先生,转身之际,却看到本已打盹的姬国舅不知何时负手正站在她身后。
夏东珠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又去摆弄药材。
姬国舅走到胡先生榻前站定,“时也,命也……你胡蒙也终于认命了?十七年了,你也该回家了。”
胡先生喝完了药,抹着嘴巴苦笑,“我心坦然,天涯海角,皆是家。姬国舅此番不该来南萧……”
姬国舅却冷哼一声,阴着脸,“胡蒙,你可知罪?”
胡先生垂着眼瞪,脸上一片凄凄,“胡蒙知罪,对不住国主,若不是当年胡蒙在北蛮国粗心大意,阿玺公主就不会被偷走,她当年才仅仅五岁……”
胡先生说着便红了眼眸。
“胡蒙这条命死不足惜,已无颜面对国主,就让我死在他乡,随风而逝吧!”
“你想得倒美!”姬国舅不依不饶,“唯有将阿玺公主带回去,你才能将功折罪,此生才不负你天才之名。”
胡先生脸上苦笑不已,“为人算了半辈子命,何来的天才之说?国舅爷就不要羞煞我了。”
姬国爷琢磨半晌,意味地瞟了夏东珠一眼,才轻声道,“即便没有你的指认,我也是要将她带回去的,国主已经相思了十七年,已成心病。如今富金山好不容易捎来了好消息,宁可错,也不放过。”
胡先生却摇头,“国舅爷是带不走她的,除非她自己愿意,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她是如此的不同。宁折不弯,独立自强,她属于这里,属于让她心安眷恋的地方……
当年之错,或许也不是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她早就脱胎换骨苦尽甘来,走,不如留……”
姬国舅却极生气,“你真是执迷不悟。”
他一甩大袖转身就走。
夏东珠手脚不停地制着药,胡先生和姬国舅的谈话一句不落地都进入她耳,她心知肚明,却连眼皮都未抬。
晚上,姬国舅奇怪地宿在了‘春晓阁’的楼上,任凭富金山怎么劝,他都无动于衷。
胡先生躺在木榻上,夏东珠窝在摇椅里盖着毯子假寐。
富金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极是没趣地拂袖离开。
夏东珠窝在摇椅上在想这几天的事。
今日‘冬瓜脸’气色不太好,脸子有点苍白,走路也有点别扭,他身上的伤根本还未大好。
能在她来之前,拦住那三辆马车,又猜到富金山的意图,并提前在‘明泉春晓园’布局,做到连精明的廖总管都毫没察觉,定然是下了一番功夫。
知道他在,她的心便安了。
而这姬国舅,她也猜到他的身份。
西羽国大名鼎鼎的姬皇后之弟,智勇双全的国舅爷,竟是个大腹翩翩的胖子,形象真不好。
只是富金山到底是怎样离奇的身份?
人在南萧,话里话外都极自负,好像有极了不得的身世。可明面上却是见不得光的某国公爷私生子,却又与西羽国权贵极相熟,对她又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这关系复杂的让夏东珠想想就头疼。
她算算日子,离开京城已经五天了,她二哥夏重明也已经离京前往云荡山。
之前她和萧长荆从京城到洪扬县再到雪中城,走了足有半月余,如今他们应该还有路上。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想办法离开富金山去云荡山,更不能被居心叵测的姬国舅带走。
夏东珠正想的脑浆子疼,突然窗子一响,一股冷风吹进来,她扭头瞧了瞧。
原来是窗子没关紧,被夜风一吹,竟然吹开了半扇窗。
夏东珠知道‘春晓阁’门外早被富金山布置的侍卫守的密不透风,她没多想,拿开毯子就起身走过。
手刚关好窗子,夏东珠正要回身,不想腰身突然被一只大手勾住,她本能地惊呼,嘴一张开又被另一只大手捂住。
随后她的身子就被身后的人夹裹到幕帘后。
灯在此时无声熄灭。
眼前陷入黑暗,感触却变得灵敏起来。
捂住她嘴的大手拿开。
她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茶香和薄荷香,她心一跳,黑暗中她闭了闭眼,倏地转身,两手从他肋下穿过就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将头埋进他怀里。
黑暗中,萧长荆笑的风华绝代,“识出我了?”
夏东珠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咚咚’如鼓的心跳声,与她的心跳也不遑多让。
她轻轻叹息一声,没说话,手却摸向他的屁|股。
萧长荆一把逮住她的手,有点心惊肉跳,“做什么?”
夏东珠声音嗡里嗡气,“白天我看你走路不太自然,身后的伤是不是又扯裂了?”
萧长荆抿着嘴,“无需你管。”
夏东珠也不强求,男人总是要面子的,她脸在他怀里蹭了蹭,“你何时带我走?”
萧长荆轻嗯一声,“很快了,你再忍几天。”
“还要忍几天?”夏东珠从他怀里抬起头,“夏二将军已经在去剿匪的路上,我们得去云荡山帮他,我不能在这里瞎耗时间。”
萧长荆叹息,伸手又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胸怀。
“你可知这姬国舅的真实身份?”
夏东珠点头,“他不是南萧人,是西羽国的国舅爷,他们认错人了,把我误以为是……”
萧长荆咧嘴笑着,用下巴宠溺地蹭着她的小脑袋,“你将凤牌藏哪儿了?”
夏东珠闻言就笑了,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身,满心的小得意,“我将它解了栓在脚脖子上了。”
黑暗中都能听到萧长荆忍不住的轻笑声,“真是聪明。”
夏东珠也是嘿嘿一笑。
“你是何时发现我被富金山掠走的?他竟敢用迷药迷晕我……”
萧长荆呼吸有些紧,心里明显后怕着,“他杀了保护你的察子,将你劫出京,我随后便知道了。他很狡猾,竟然派出了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让本王很是浪费了一些时间。”
夏东珠却惊叹,“你已经很厉害了,竟能识破他的诡计,还提前在这里做布署,你装扮的这个‘冬瓜脸’是不是就是皇城司的暗桩?”
夏东珠说着伸手就要摸他的脸。
“冬瓜脸?”
萧长荆怪叫一声,随后就笑了,“确实有点像。”
他宠溺地微低着头,任由夏东珠细柔的小手抚在他脸上,随后就听到她的抱怨。
“这人皮面具做的真差,怪不得显得有点木讷,若是我做,肯定会更惟妙惟肖。”
萧长荆忍不住嗤笑,“你还有这本事?”
夏东珠翻白眼,“我本事大着呢!以后你就会知道。”
“嗯。”萧长荆宠溺地轻嗯一声,笑着,“你本事比爷大,富金山被你拿捏的死死的,即便是姬国舅,恐怕也不敢对你用强,你做的很好。”
夏东珠得意地笑了,手还在他脸上摸站,细柔的指腹触碰到他唇齿,萧长荆身随心动,张口就噙住了她玲珑的柔指。
夏东珠心骤然狂跳。
脸子瞬间通红,呼吸一下子粗重。
萧长荆勒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夏东珠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他身上,她反应过来急忙抽回手。下一秒,萧长荆就噙住了她的小嘴。
夏东珠嘤咛一声,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就软软地倒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片刻间,二人唇齿相噬,身子都像被点燃了。
萧长荆直接抱起她,退守到角落的墙角,直接将她抵在了墙上,他的吻如熊熊烈火,瞬间将二人淹没。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东珠唇间炙痛,呼吸都喘不过来了。她只是挣扎着,丢开他的唇,羞极地将头埋进他怀里。
萧长荆叹息着,紧绷的身子让他难受至极,他紧紧抱着她,不敢再在动作,两人就像一个人似的抱在一起贴在墙上。任时间穿梭,让狂热的情|潮慢慢降下来。
“阿玺,我不会辜负你,别走。”
半晌,萧长荆带着恳切的语气低声说。
夏东珠倏地从他怀里抬起头,“你是想要我,还是阿玺……”
萧长荆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只要你,不管你是夏娘子还是阿玺,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你……别离开我好吗?”
从来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竟如此害怕失去怀里的小女子,害怕的恨不能将她带走,藏起来,封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
夏东珠翘着小嘴唇,得意地用脑袋轻撞着他的胸口。
“都说了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我一刻都不会离开你。至于阿玺,她是西羽国已经丢失了十七年的公主,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医娘……”
“不。”萧长荆立马笑着纠正她,“你是青城王的外室,我的女人……”
夏东珠哧哧地笑着。
萧长荆没忍住,情深所至,又低下头深深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