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反思了下,觉得今日也冲动了,不该带李瑜来皇城司。不过现在还来得及。
于是夏东珠转过身,走到萧长荆面前。
“今日事,我也有错,望殿下消气。现在我这便带着李侧妃离开,殿下就当我们没来过。”
李瑜闻言,身子一动,立马抬起头。
萧长荆深深地看着夏东珠,一张倾城绝色的俊脸已看不出喜怒,突然冲门口一声。
“南辕,带公主退下。”
南辕立马应声进门,夏东珠艰涩地揉了揉脸,“行,我不劝了,我不劝了还不行吗?”
她说完,就对南辕摆了摆手,转身又走到窗边靠着。
南辕瞅了萧长荆一眼,不等他开口,直接转身出去。
李瑜看到连南辕都如此听夏东珠的话,她心头又浮现恨意。方才的那丝后悔立马烟消云散。
她低下头,咬着唇,手死死抓着裙摆。
她心里想着:表哥越是气怒,说明心里越虚。夏东珠越是怕别人知道,说明这里面更有问题。
她是受害者,绝不能让他们唬住。
李瑜随后又挺直了脊背。
萧长荆撩着眼尾看李瑜死不悔改地样子,心里叹息一声,看来是真不能留了。
片刻,皇城司的禁卫就将宫廷老玉匠和鬼手张带来了。
二人皆须发花白,看着萧长荆,有些噤若寒蝉。
“不知殿下唤小的过来有何吩咐?”
萧长荆没说话,抬脚一踢,就将歪扭的书案踢正,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放到书桌上,冲着老玉匠和鬼手张道。
“听说当年,我父王的王佩,是老玉匠和鬼手张共同雕刻的,此事可是为真?”
老玉匠与鬼手张互看了一眼。
老玉匠呵呵一笑,“原来殿下是问这事,确是如此。当年老青城王出生后,长的俊美无边,先皇一见便欢喜不已。依着祖训,便想着为老青城王刻一块特别的王佩。于是,便将我二人唤到皇宫里。”
萧长荆颔首。
“这么说,你二人是应该能识出我父王王佩的喽?”
鬼手张捋了把胡子骄傲地道,“那是自然,老青城王的王佩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我与玉匠老哥各雕一面,即便有人想仿,都完全仿不出。我们用了整整一月,可是费尽心思才雕刻出来。先皇极是满意,在老青城王满月之时,亲自放在他襁褓里。”
鬼手张话一落,李瑜立马紧张起来。
她撩着眼尾瞟了瞟萧长荆放到书案上的玉佩,可惜,离的远,她看不真切。
若是姨丈的王佩一直在表哥手里,那......
李瑜想到这里,微微变了脸。
可现在骑虎难下,她再想后悔已来不及。
萧长荆一抬下巴,“那就麻烦二位瞧瞧,书案上这块玉佩可否是你们当初为父王雕刻的王佩?”
老玉匠与鬼手张又对视一眼,拿起玉佩。
老玉匠将玉佩拿在手里反复看着,又对着光从不同的角度观察,随后嘴角一笑。
“老张也看看,没想老青城王殿下过世这么多年,老夫还能再见到这块王佩,真是三生有幸。”
鬼手张也欢喜地接过玉佩,如老玉匠一样,反复看着,又对着光仔细看,随后笑道,指着玉佩上的蟠龙道。
“当年先皇要将老青城王的‘煜‘字刻在龙首上,皇上亲笔所书,我用我们张家独有的雕刻手法刻在了上面。除了我,无人能辨。瞧,就在这里……”
鬼手张用手一指。
老玉匠急忙凑上去,随后哈哈一笑,对着萧长荆一拱手。
“殿下,此佩确是老青城王的王佩无疑,我二人当年亲自所刻,错不了。”
李瑜一下子咬破了唇。
“多谢。”萧长荆接过王佩,“有劳了。”
“不敢!”
“东城,厚赏,送二位回去。”
“告辞!”
老玉匠和鬼手张恭身退去。
屋里一时静到落针可闻。
夏东珠回过身,看到萧长荆将玉佩拿在手里,反复摩挲,脸上的神情似陷入回忆。
夏东珠想,他肯定在回忆与老青城王生活时的样子,当年老青城王过世,他不过才五岁,又有多少美好的回忆呢?
“殿下,夏大将军和肖大学士,韩公公都到了。”
门外响起东城的声音。
萧长荆回过神来,“让他们都进来。”
夏大将军一进来,眼光就犀利地看了夏东珠和李瑜一眼,地上散乱的砚台和纸盏还未收拾,他魁梧的身姿瞅着萧长荆,眼一眯。
“殿下,你已经跟我闺女和离了,你的家务事,本将军可不掺和。”
“嗯。”萧长荆轻嗯一声,站起身,伸手一请,“将军请坐,事关父王,有些事我想当面问清楚。”
夏大将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听到萧长荆说起老青城王,不由诧异一声。
“老青城王都死了二十年了,殿下想问何事?”
此时肖大学士和韩公公一前一后进来,也听到了萧长荆和夏大将军的话,二人也都极诧异。
“殿下究竟想问何事?”
肖大学士也忍不住问。
“肖大学士,韩公公,请坐。”
肖大学士坐在椅子上,韩公公却笑呵呵地看向夏东珠。
“原来公主也在。”
夏东珠直接摆手,幽默地说,“今日是殿下找你们,公公就当我不存在。“
韩公公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夏大将军和肖大学士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夏东珠一揖,“见过公主,公主万福。“
夏东珠又摆摆手,“夏大将军,肖大学士不必多礼。今日你们皆听殿下便可,我只是旁观。”
二人闻言,心下明了,便转身又坐到椅子上。
三人根本就未将李瑜看在眼里。
李瑜坐在罗汉榻上心口憋着一口气。
肖大学士饮了口茶问道,“不知殿下想问什么?老青城王人品贵重,我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谢。”萧长荆淡淡道了声谢,直接道,“我父皇当年平叛卓驸马和玉琼公主叛乱,回京不久后便病逝了。是我母亲亲自为父王穿上的王袍,皇伯将他放入玉棺中,几位当时都在场,此事可为真?”
萧长荆话一落,听到的都是一声叹息。
韩公公先开了口,“老青城王的身子骨本就差,为了皇上,不惜设计引卓驸马和玉琼公主离开京城,并将他们逼上将军崮斩杀。回到京城后,就再撑不住了。
皇上将天下所有的名医都找来了,可惜,依旧没能将老青城王救回来,皇上一直到现在都深以为憾。”
夏大将军继续道,“当时我从北疆急赶回京城救驾,老青城王病重,皇上直接罢朝,将文武百官都召到青城王府为王爷祈福。当时,是臣亲自为王爷盖上的玉棺。”
肖大学士也低低地道,“是臣亲自为王爷写的挽联,文武百官守棺三日,当时所有人都痛惜不已。”
萧长荆听到这里,低喃着道。
“听说是夏大将军抬棺直接将父王送入的皇陵?”
夏大将军重重颔首,“这是臣该做的。臣是武将,却让病弱的老青城王设计引叛逆出京,解皇上之危,是臣无能。没能及时赶来救驾,臣对老青城王敬重,亲自抬棺,臣心里还能好受点。”
夏大将军说着,眼眸竟然渐渐变红。
韩公公有些不解,“殿下此番问起这些事,究竟是为何?”
萧长荆淡然一声,“我想知道父王有没有可能从皇陵里出来?”
“啊……”
韩公公惊叫一声。
夏大将军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微有薄怒。
“青城王是太闲了吗?将我们召到皇城司,就问这句屁话?”
夏大将军是武将,常年驻守北疆,说话粗鲁,行事彪悍。听到萧长荆的胡言乱语,直接当面就怒斥。
萧长荆幽幽地瞟了他一眼,“将军以为,我父王当年是死透了,再无可能从皇陵里爬出来再做人?”
“你……”
夏大将军气的用手指着他,憋了半天才恨恨地道。
“你就是个混蛋,幸亏我闺女跟你和离了。萧长荆,你若闲的身上长毛,就到边关去历练历练。别净扯些有的没的,耽误老子的时间。哼!”
夏大将军指着萧长荆骂一通,直接就气咻咻地冲出书房走了。
萧长荆抿着嘴没说话。
肖大学士也慢慢站起来,他是斯文人,暴不了粗口,可萧长荆说这些鬼话,他也实在受不了。
“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我还得赶回学馆教学生呢!”
“肖大学士博学多才,我想知道皇陵的建造,是真的只能进不能出吗?”
肖大学士立马生气地甩了下大袖,“这还用问吗?王爷的墓室都设有机关,棺椁进入皇陵,自然是要将墓室封死的。我看夏大将军说的没错,殿下确实太闲了,告辞。”
肖大学士也气哼哼地走了。
萧长荆看向韩公公。
韩公公一叹,“殿下看我作甚?若是老青城王还活着,还能从皇陵中爬出来,那王妃这二十年的折磨不就白受了?此事,万不可让皇上知晓,否则,定要罚殿下到皇陵跪上三天三夜。”
韩公公说完,恭着身子也走了。
书房内一下子又静得落针可闻。
李瑜再撑不住,身子一滑又跪在萧长荆面前,她捂着脸哭泣着,露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阿瑜错了,但凭表哥责罚。”
现在,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就该听公主的。
李瑜眼眸瞟了瞟夏东珠,希望她能再来为她求情,表哥的怒,只有她能平熄。
可夏东珠倚在窗边连回头都没回头。
萧长荆端起茶盏慢慢地饮着,一张俊脸寒透了。
夏东珠突然转过身,抬脚就朝门外走。
“对了,今日‘济世堂’的韩先生回京,有些事我得去交待一下,殿下不必挽留,我先走了。”
夏东珠逃一般地出了书房。
“东城,回王府告诉母亲一声,李侧妃为表孝道,要去皇陵为父王守陵,从今后就不回王府了。”
李瑜一听脸色苍白,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