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珠闻言身子倒退三步一下子靠在桌子上。
她咬着牙恨声道,“萧玉骐这个混账,自己逍遥快活去了,却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我们。”
西就眨了眨眼,难得唉声一叹:别的国家兄弟之间恨不能打的头破血流也要抢皇位,他们可好,一个个避之唯孔不及。简直有违天理。
夏东珠为青城老王妃敬了茶,便带着西就进宫向皇上谢恩去了。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萧长荆脸色沉沉走出来。
“阿荆,你……”
萧长荆摸了把脸,才想起大婚后要进宫谢恩,他直接牵了夏东珠的手,“走吧!”
东城和西就互看了一眼,二人便停留在宫门口。
萧长荆和夏东珠慢腾腾走在皇宫里,二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夏东珠扭头看他,见他一脸的阴沉,明显心情不畅。
“阿荆,”她唤了一声,咬了咬唇,还是问出口,“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萧长荆知道这事瞒不住她,思索片刻,才低低一声,“阿玺,这次怕是推不掉了。我已将皇城司的察子都撒出去,竟没有得到阿骐任何消息,他是铁了心要跑,把后事做的干净利落。现在皇后被气病了,今日早朝,皇上也咳出了血……”
夏东珠一惊,“皇上没事吧?”
萧长荆叹息一声,摇摇头,“太医说急火攻心,皇上身子本就不好,现在已经卧床不起……”萧长荆说着,又看了夏东珠一眼。
“今日早朝,皇上已将阿骐的折子扔给群臣看,众人看后……”萧长荆话一顿,深深吐出一口气,“都向皇上请旨,要立我为储君,我实则,难办。”
夏东珠一时也没了话。
二人进到皇上寝宫去谢恩,皇上躺在龙床上,隔着床帐咳嗽不已,夏东珠是大夫,能听得出,皇上的确病的不轻。
“阿荆,你先出去,朕要单独与公主谈谈。”皇上撑着身子坚持要下床,大总管韩公公哭着上前扶住他,“皇上,公主不是外人,你就在床上躺着说话吧!”
皇上摇头,“快扶朕起来。”
萧长荆看了夏东珠一眼,行礼后,转身离开。
夏东珠透过屏风看着皇上孱弱的身子,一路走来与萧长荆商量好的话似乎再说不出口。
皇上披着衫子,极力压抑着咳嗽坐到龙椅上,夏东珠提着裙子走过去,跪在了皇上面前。
“阿玺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虚手一扶,“公主,快快平身。”
夏东珠站起身,皇上又咳嗽了几声,呼呼喘着粗气,“阿骐跑出京之事,想必公主已经知晓了。今日早朝,众朝臣也向朕请旨,要立阿荆为储君,可他又拒绝了,咳咳咳……”
皇上说着,没命地咳起来。
韩公公苦着脸,不停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夏东珠赶紧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药丸递过去,“皇上,快快服下,这是润肺止咳丸。”
皇上想没想就示意韩公公接下,韩公公倒来水,皇上接过水将药吃下,又咳嗽几声,脸色立马就好看多了。
他喘息了一口,“我知道阿荆为何一直抗拒接朕的位子,他对公主一往情深,不愿将来受朝臣胁迫,三宫六院,他怕负了公主。”
夏东珠心一动,慢慢低下头,皇上这话,她接不了。
皇上又接着道,“帝王之情,最忌独宠一人。可若是阿荆只有你一个皇后,倒也不会受人诟病。朕可以下一道圣旨,允许阿荆不再纳任何嫔妃,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皇后。”
夏东珠大吃一惊,“皇上……”
皇上却对她摆摆手,“朕不及阿荆,他宁肯舍弃江山,也要独爱一人。朕当年没做到,一生悔恨。现在阿骐不成器,逃了。不过朕并不气,对于他这份勇气,朕竟是羡慕的。朕忧心的是天下……公主也看到了,朕的身子不行了,唯有将江山托付给阿荆,朕才能瞑目,不悔对祖宗厚望。”
夏东珠抿着嘴不说话。
“朕希望公主能劝劝阿荆,不要等朕咽了气,朝堂动荡,百姓恐慌,他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朕的日子不多了,望公主三思,咳咳咳……”
皇上说着,又一阵急咳。
夏东珠皱着眉,看韩公公手忙脚乱地给他顺气,她心头一片慌乱。皇上的顾虑不是没道理,她慢慢低下头。“阿玺领旨,会劝阿荆。”
出来的时候,萧长荆正守在门外,看到她低着头,一脸的严肃,不用想,也知道皇上对她说了什么。
“别担心,会找到阿骐的。”他安慰她。
夏东珠抬头看他,“皇上的身子真的不好了,即便找到萧玉骐,他若还是不愿意接皇位,早晚有一天还是会跑。阿荆,你……”
萧长荆牵住她的手,慢慢走下台阶,“回家再说。“
回到青城王府,老王妃自然也知道皇上和皇后都病倒了,她正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看到萧长荆和夏东珠回来,她迎上去,急急问道,“皇上和皇后怎么样了?身子可是要紧?”
“娘,别担心,皇上只是急火攻心,有些咳嗽。”夏东珠急忙安慰她。
老王妃怎会不知皇上的心病?她看向萧长荆,“阿荆,你跟娘说实话,你皇伯是不是又想将皇位传于你?”
萧长荆深着眼,“娘,皇伯他……确实提及。”
青城老王妃叹息一声,他知道儿子不愿,她眼望着高空。
“阿荆,你皇伯这一生太不容易,太子殇,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二皇子又不是亲生,闹出谋逆弑父之事,让他颜面丢尽。阿骐如今不顾大局,如此孩子气……皇室宗族中其他子嗣又不成器,唯有你,还能替他分忧。如今南萧皇朝也到了关键时刻,以前娘不敢想,如今却盼着你能帮他一把……”
青城老王妃说着两眼通红,她转过身,不愿意让儿子和儿媳看到她内心的纠结。
夏东珠听懂了她的意思,心里瞬间下定了决心,她轻轻扳过她的肩头,“娘,今日皇伯与我说了透心话,他确实想将皇位传于阿荆,想让我劝他。他会下旨,只准阿荆今生只娶我一个皇后。三宫六院什么的,他今后想都不用想。而我,觉得此法也可行。”
青城老王妃一下子瞪大眼,“这是真的?皇上真这么说?”
夏东珠笑着点头,“我也觉得皇上极不容易,如今他身子确实差了,阿荆身为皇室宗亲,理当为皇上分忧。我已经同意了,愿意让阿荆接下皇位。”
萧长荆深着眼看她,只余一声叹息。
即便如此,萧长荆也没有直接接下皇位。皇上一边派人继续寻找萧玉骐,一边封萧长荆为摄政王,全权替他打理朝政。
三年后,萧玉骐依旧没有任何消息,皇上便昭告天下,正式将皇位禅让于萧长荆,西羽长公主南宫玺被封为皇后,其长子萧擎天封为皇太子。
同禅位昭书一起下的,还有新皇此生都不能再纳新人入宫的圣旨。
此圣旨一下,朝堂一片哗然,却又不敢忤逆皇上。
他们对萧长荆本就心存惧怕,如今皇上圣旨一下,许多有心思活络的朝臣便一下子便歇了心思。
萧长荆登基继位后,便任命魏禹为太子太傅,三岁的萧擎天便开始跟着他启蒙学习。魏禹对太子极是爱护,喜爱的不行,片刻不离他的身。萧擎天对萧长荆有些不待见,但对他这个老师,却极是恭敬。当着夏东珠的面,他小小的身子,有板有理地对魏禹行礼,竟称魏禹为仲父,几度让魏禹泪目。
皇上成了太上皇,与皇后一起搬到皇家别苑颐养天年。
青城老王妃一直住在青城王府,并没有因为萧长荆当了皇上,就搬进皇宫。夏东珠时常带着萧擎天回王府看她,大宝二宝一直养在王妃膝下,如今都跟着魏禹一起学习。
‘济世堂’的名声更响了,夏东珠偶尔也会过去,并没有因为皇后的身份而疏远他们。
在萧长荆继位的第二年,夏东珠收到了一个包裹。是东城暗中递过来的。她打开一看,是厚厚一卷画。画上青山绿水,有一男一女正在耕种药草,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一男一女两个粉琢玉雕的孩子绕在他膝间,他笑的合不拢嘴。
厚厚一叠画,画的都是他们日常快乐的生活,酷似萧玉骐和夏大小姐的画像上,两人眉目传情,满满都是幸福。
夏东珠眼中含泪,收了画,便急急去了皇家别苑。
回来的时候,夏东珠终于舒了一口气。
皇上和皇后的心病一下子去了。
在萧擎天七岁的时候,夏东珠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这些年,她再未有孕。可每天晚上,萧长荆都毫不吝啬自己的力气,每晚必将她折腾的求饶才肯罢休。
她直接去了‘济世堂’,刘御为她探脉,直言她身体康健,无任何问题。夏东珠皱了眉,回宫后也不动声色,细细侦察,直到晚上快要休息时,她去了御书房。
福公公苦着脸,端着一碗乌黑的汤药递到萧长荆面前。“皇上,药煎好了。”
萧长荆放下手中的折子,看了一眼那乌黑的汤药,毫不犹豫端起来就要喝。
“呯!”地一声,御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萧长荆眼皮子一跳,急忙抬起头。
就看到夏东珠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她一脸的薄怒,叉着腰,手一指,“萧长荆,你敢再喝那碗药,我就跟你没完。”
福公公像遇到救星般重重舒了一口气。
七年了,皇上终于不必再苦自己了。
萧长荆却身子一哆索,看了眼手中的药碗,慢慢地放下,他涎着讨好的笑脸,“阿玺,朕有些受凉……”
夏东珠一步跨过来,挥手就打落那碗药,她红着眼睛瞪他,“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骗我,我还以为是自己出了毛病了呢!原来是你自己偷偷在喝绝子汤……萧长荆,你不愿我为你再生孩子,你早说,何必这么折磨自己。你可知,男子喝绝子汤,对身子伤害有多大!”
事情败露了,萧长荆对着福公公挥挥手。
福公公缩着脑袋赶紧溜走。
“阿玺。”萧长荆从御案后走下来,温柔地搂住她,嗫嚅半天才轻轻地道,“朕真的是怕了,你生擎天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朕真的不想你再经历。咱们已经有了太子,就无需再要其他的孩儿了。”
原来他心里对夏东珠生孩子时的痛苦留下了阴影。
“你混蛋!”夏东珠哭着就捶他,“可是我想要孩子,你凭什么剥夺我想做母亲的权利……我不管,我现在就出宫去告诉娘。”
夏东珠挣开他的怀抱,转身就走。
萧长荆急忙又追上去抱住她,“阿玺,别,别告诉娘。”他真是怕了,若是被娘知道了,她就不是闹一场的问题,定然又要去闹太上皇。
他只得压低声音哄她,“你若想要孩子,朕给你便是,你可千万别找娘告状。”
“哼!”夏东珠一把打掉他的手,根本不想原谅他,气咻咻地快步就走,“谁稀罕你给,我找别人生去……”
萧长荆的脸一下子绿了。
他暴吼一声,手一指,身子一闪就追上去,“南宫玺,将你的话给朕收回去!今生你不给朕生下十个八个,咱就不算完……”
———全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