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楼下广场里嬉闹的孩子,和坐在树下陪孩子的大人,与周围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形成两道不一样的风景线,一边是充满朝气的童真,一边是退休生活的闲暇,这两种不惧明日的状态和我丝毫不沾边,心里的失落油然而生,突然我听到防盗门钥匙插进来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父亲回来了。
我连忙打开阳台的窗户掐灭烟,将准备好的湿巾拿出擦干净落在阳台上的烟灰,然后揉成一团放进口袋里,走到客厅里见到撂下斜挎包的父亲,笑道:“辛苦了老爷子,今天生意怎么样?”
父亲冷冷的说了句:“凑合。”随后换上拖鞋走到茶几旁,我识趣的从沙发上离开,找了个马札坐在对面。
谁知这时父亲掀开铺在茶道上的布,好巧不巧的要在我刚偷梁换柱的第一时间喝茶,看着他将茶道摆放好,我死死盯着刚被我换上的崭新茶杯,心脏不自觉的加快跳动起来......
父亲将茶叶放在茶壶里,倒上热水,目光锁在茶杯上皱起眉,我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茶杯看上去像是新的呢?”
我极力稳定着心态,但语气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是......是吗?您的东西一向保存的很好,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这茶杯有一点陈旧的样子很正常......”
父亲指了指另外的几个茶杯对我说:“和其他那几个相比,这完全就是个新的,是我记错了?”
我害怕的语塞,再说下去很可能被他察觉出来,直接沉默了,许久后父亲才说:“要来点吗?”
见他没再继续“追查”,我顿时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端坐好,等待着茶泡开。
在我印象中,父亲是慈爱的,同时也是严厉的,而且是那种眼里不容沙子的严厉,在乎每件事的过程和结果,不管结果多好,只要过程有不对的他也会进行纠正,是个力求完美的人,我学坏的时候没少被揍,内心中对他一直都是惧怕的,以至于后来不上学我都是通过不回家的方式才让他不得不放弃,换成当面,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和他提休学的事。
茶在三分钟后就泡好,父亲给我倒了一杯,我恭敬的托着茶杯,然后送到嘴边抿了一口,上次被烫的经验使我吹了吹才喝,随后对父亲问道:“您最近回家的时间比以往要晚了些,是店里有什么事吗?”
他面无表情的说:“店里关门后去外面帮人卸货,能多挣点就多挣点。”
我心里一阵惭愧,他是个吃饭都只花个位数的人,从来不去任何娱乐场所,连衣服都是过年的时候在我妈妈劝说下才给自己买上一两件新的,鞋也是捡着我替下来的穿,只是后来我的脚码大了,他也就没法再拾了......一个平日里近乎没有花销的男人这么卖力的做着两份工作,嘴上说着多挣钱,但我却清楚他这么拼命全都是为了我这个仅有的儿子,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眼眶里传来温热感,强忍住没流出泪,拿起已经不烫的茶水一口喝下,父亲又给我倒上一杯,我却没再说什么,整壶茶就在我父子各自沉默中被喝完。
时间来到晚上八点,妈妈也下班进屋,我高兴的走上去抱住她,说道:“几日不见大美女又变漂亮了!”
她摸着我的脑袋说:“油嘴滑舌的样子确是很讨人喜欢呢。”
看着眼前这个比我矮半头的女人,我笑而不语,据说分娩时的痛苦是十二级,被蚊子叮咬是一级几乎感觉不到,打架时的拳拳到肉是五级,胰腺炎发作时只能算是十级,我满怀愧疚的看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笑着笑着却差点哭了出来,她却转头进到厨房开始做饭了,最终我也没能说出一句感激的话。
无论我是好是坏,至少父母永远是爱我的,比起那些孤苦伶仃的人来说,我从一出生就活在了巅峰,可我却不识抬举,结识一些不好的人,任意的去伤害母亲花了十个月为我打造出来的心脏。
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母亲也洗漱完早早的休息,漆黑的夜空覆盖着外面的一切,我抱着手机躺在床上和刘婷打情骂俏中......
这时一声清脆的特别关心提示音响起,差点把我吓一跳,打开一看是苏珊,自己不知何时忘了把她的特别关心取消了。
这是一条内容很简洁的消息:我有些烦闷,正在小亭子坐着,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来陪我说说话可以吗?
我心里犹豫着,以我现在的身份去见苏珊很不合适,但心里却有疑惑:她最近是怎么了,我潜意识里觉得她和对象互相见完家长本该是幸福的,此刻的她却说自己很烦闷,难道是和现任感情上出现了矛盾?我的想法是错的?
带着不解我起身找了件厚实的衣服穿上,蹑手蹑脚走到客厅,轻轻的关上门乘坐电梯下楼,朝那个承载着我无数回忆的小公园跑去。
出门前我给刘婷发去消息,让她早点睡觉,自己要出去一趟,她也和常人一样问我大晚上出去干什么,对此我没直接回答是去见苏珊,即使我现在对苏珊抱着一种朋友的心态,但距离的原因我怕刘婷会有情绪,所以只是告诉她去见一个朋友,然后到网吧包宿,睡到明天直接上班,她也叮嘱我别玩太晚,随后发来句“晚安”后便结束聊天。
路上电话突然响起,我停下脚步拿出一看是朱然,他这么晚联系我会是什么事,犹豫片刻接通后,电话那头朱然明显喝了酒,拉长音说道:“老九,要是无聊的话来网吧,我们正在吃烧烤呢!”
“等着!我现在没空,去不去一会儿再联系你。”说完火急火燎的挂断电话,朱然从QQ上给我发来视频,上面有秦巍和沈龙,还有刚收拾完卫生一脸疲惫的佳哥,四个人正围在圆桌上吃着烤鸡爪子,秦巍还拿着罐啤对屏幕说道:“风里雨里,我在运来网吧等你!”
我不屑一顾的将手机放回口袋,我没有喝酒的心思,一心只想赶紧跑到小亭子,这是继分手后第三次约见我,此刻她正在天寒地冻的河边,我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怜悯还是同情,但绝对不是昔情难忘,可一想到苏珊在河边一个人吹冷风就于心不忍,想劝她赶紧回家,于是我加快了跑步速度。
夜色下的路灯散发出的光一点都不温暖,反倒有种凄凉的感觉,我随着灯光一路奔跑,可这路灯就好像有感知似的,每当我跑到一盏下,它就自动灭掉,等我跑过去后又突然亮起,一连五六盏都是同样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