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三个字尽显威严与平静,把我原本准备好诉苦的话打乱,我连忙客气的回答:“爸,您到家吃饭了吗?最近生意怎么样?”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出父亲的疲惫,这时要把堂姐说的话告诉他,无疑是在他疲惫的基础上添堵,于是我决定改日再提。
“你小子有事直说,是不是没钱花了?”
我最不愿说出的事实被父亲一语道破,我也不再唯唯诺诺,调皮的说道:“知子莫若父啊老爹!最近我饭量突增,有时候半夜都会饿醒吃顿夜宵,没控制住嘴一下子就花超了,眼下口袋里的钱不足以支撑到开工资,您能支援我一点吗?”
父亲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内心不免惶恐,留给我的结果无非是问我要多少,或者让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不过这当然不是父亲冷漠无情,而是我在交友墙巅峰时期太得意忘形,三番五次的在父母面前炫耀自己衣食无忧,顿顿都能随心所欲的吃,当时的确是这样,光是交友墙一天的收入最高就可以破一千,这样的水平对那些成功人士来说算不上什么,可对于那些底层人士来说,换成谁都会把控不住嘚瑟,只是我没想到,美好的时光总是极为短暂,打脸来的太突然......
许久后我“喂”了一声,父亲可能是在整理东西,在我“喂”第二声时才匆忙说道:“一会儿要去送货,等下再说。”说完没再给我“喂”第三声的机会,火急火燎挂断。
我无力的瘫坐在太师椅上,失神的翻着微信上的联系人,不知该向谁开口才能填饱今夜的胃口,秦巍他们不用想,比我还穷,每天上班的三餐都要陈铉替他们准备,还是我提出的从他们工资里扣,这才减轻了陈铉的负担。
沈龙那头我要是开口他必定会借,但我还欠他5000,再开口就很难为情了。
春雨和刘逸男这种平常联系不多的朋友之前麻烦过很多次,再开口借钱的话容易让人觉得我只有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才会找他们,那样刚好适得其反。
陈铉现在日子也不好过,因为受我的负面影响,店里的客流量大打折扣,人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确切消息,知道文章里提及被我骗的人,现在她跟我关系好,被人们说成是有把柄在我手中。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世界上的一切的好事都与我无关,所有的坏事全都是因我而起,我好似成为了绝缘体,一个连呼吸都是抢夺别人氧气的罪人。
没办法只能饿到晚上,接连不断的抽烟,总算熬到凌晨十二点,拖着乏力的身体收拾完卫生后,将近24小时没吃任何东西,眼前的墙面已经开始轻微挪移,心慌的冷汗直流,我顾不得形象,来到网吧将沈龙吃剩的泡面残羹连汤一口气喝下,第一次感觉方便面居然如此美味,好在遭受过挨饿的日子,也对山区孩子们的生活颇有了解,以至于有钱的时候也从未浪费过食物,倒是十块钱一瓶的啤酒经常被我又泼又倒肆意挥霍着玩。
一碗汤底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我快速铺好床,想赶在饥饿感袭来前睡着,又在床底放了橱窗里最后一桶泡面,以备晚上饿醒之需,在账本上记下自己生平赊的第一笔账,等到开工资再还。
奈何事与愿违,刚躺下不久就有人来上网,在这里上班务必遵守规定,也要履行自己的义务,无论凌晨几点来人上网,都得给开机器。
深夜拜访的客人同样是饿着肚子来的,他把柜台里的零食全都买下,又说要一桶泡面,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自己藏起来那一桶给了他,毕竟消费者是上帝,我怎能剥夺上帝的权利?
很快我就为自己的坦诚所后悔,顾客凌晨三点结账把我叫醒,事后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肚子也一个劲叫,此刻我真想给自己后脑勺来一锤子强制关机,可又害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我尝试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好受点,从电脑上用小鸡模拟器连网,插上佳哥留下的游戏手柄玩NDS,擅长实体按键操作的我操控马里奥轻而易举的击败库巴拯救公主,果然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奏效,也可能是我饿过劲的原因,临近四点时,因空腹引起的胃疼减缓不少,再过三个小时就可以回家,从冰箱里找点东西吃。
游戏进行到最后一关,眼见胜利在望,马里奥马上就可以踩到撤去天梯的按钮,忽然电脑屏幕和灯同时熄灭,眼前只剩下明晃晃的光斑。
我以为是跳闸,于是打开拿着手电顺着后门的台阶来到电箱前,凌晨的天空蒙蒙亮,不时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又是一个令无数人喜悦的凉爽清晨。
打开闸门,拿起手电筒寻找掉下去的开关,原来是总闸掉了,我不禁疑惑,电箱总闸不像其他控制闸一样轻轻一拨就掉,反而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拨下去,怎么可能轻易跳闸呢?
借助手电筒强光我仔细观察,遍布灰尘的开关上有大概一平方厘米区域是相较干净的,像是被人按下去,大部分灰尘被擦除,只留下薄薄的一层,我用食指往上一放,果然痕迹几乎重合,拉上大闸后我回到屋内,前台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
挡板被撞毁,上面有被钝器敲打留下的凹坑,柜台抽屉的锁被破坏,里面的一千多块钱不翼而飞,心爱的圆桌也被砸成两瓣,垃圾桶内的垃圾被倒的四处都是,收拾一个多小时才达到一尘不染的房间,顷刻间狼藉不堪。
我大脑一片空白,瘫坐在地上重重喘息着,卫生倒还好说,令我崩溃的是抽屉里的钱!距离交接班还有三个小时,我该怎么把钱全都归上,现在是凌晨四点,所有人都在睡觉,挨个打电话也够呛联系上,看着侧翻在地上的泡面桶,我感觉自己被捆绑四肢封住口鼻,胸口压着巨石正在一步步沉入海底,这种窒息的绝望使我没法正常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鸡叫让我缓过神来,站起身缓解腿上的麻木,机械的收拾好周围的垃圾,愁眉苦脸的点上一支烟,然后拨打了沈龙的电话,现在填上账已经成为天方夜谭,我只想能有个人熟人待在旁边,降低自己的无助感。
沈龙还没睡醒,瓮声瓮气的问我什么事,我让他赶紧来网吧见我最后一面,否则再见就只能看照片,然后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便挂断电话,沈龙之后又给我打了两个,被我挨个挂断,最后我把手机关机,在这个始料未及的早晨,一切都变得越发孤独起来。
等待沈龙的过程中,经过短时间思考,我断定一定是有人设计好的圈套,先是拉闸引我下楼,然后准备好家伙的人们冲上网吧撬锁的撬锁,砸东西的砸东西。
我怒不可遏,如果查出是谁作恶,再送他进派出所前,我必须抽他个孙子十个巴掌以解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