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一身伪装倒在床上,对面楼顶红灯间歇性闪烁,像输入好编程的规律,从一而终。
膝盖处的红肿早已不像刚住院时明显,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在这几天的奔波中被遗忘,又在短暂的遗忘中自觉恢复,然而身体能自动复原如初,千疮百孔的心还可以自愈吗?
趴在阳台上抽闷烟的我,四处环视发现两个男人勾肩搭背,一同倒在广场的灌木丛里,打开窗户便听到其中一个含糊不清的骂道:“你这酒量真他妈孙子,下次可不带你出来喝酒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一见女人就眼红的毛病迟早害了你!好自为之!”
见对方没搭理自己,他只得无奈叹息一声,拖着心累身乏的躯体拽起他,俩人一步一叩首,十多分钟后才离开我的视线内。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呀!看看这失态的样子成何体统,净出来丢人现眼!”我实在做不到和醉酒乱讲话的人共情,无论他经历过什么。
趁虚而入的热风烤的我头晕,把窗户关紧走回客厅,点燃香烟依靠尼古丁来缓解从体内迸发出的孤独。
屋内出奇的安静,隐约能察觉出自己缓慢的心跳频率,总觉得住所少了些什么。
自从笼斗比赛结束后,我脑子里活跃的细胞死伤大半,导致一向瞻前顾后的我心里有点堵,像一条瞎了眼的河鱼被扔进大海,在不适应的环境中四处乱撞,搞不好还会被同类蚕食掉。
就目前情况来看,别说什么未来,就连明天怎么过都是难题,一旦张春超留下的钱花完,工作还没有头绪,等待我的也只有饿死家中,不对,是饿死他乡。
刚辍学那会儿,还能厚着脸皮跟在熟人旁边蹭吃蹭喝,离开从小长大的故土,陌生的地带没有人会平白无故救济你,更何况是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
微信提示音打断正在心中模拟规划的我,本就已经被生活的不尽人意影响的窝火,又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到,烦躁夹杂愤怒的我一巴掌拍向手机,用力扣住后拿起,可看清楚消息后,登时解除复杂情绪,愣愣的盯着屏幕上的消息详情。
足有二十多条消息全都是林照薇发来的,自己刚才在卧室没听见,解开手机向上滑动,大概内容便是她担心喝完酒的我出危险,问我身体状态怎么样,叮嘱我看到后及时回信。
见发给我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她又问道:“你到底在哪呢?”或许是太着急,她将“你”打成了“妮”。
实际上我并不觉得感动,因为她是担心我出什么事会追究她的责任,毕竟那杯高度白酒是她怂恿我喝下去的,但转念一想她现在肯定在为我的安全而焦头烂额,同样也是在为自己,我也曾因为东西丢了担心被父母骂,不顾劝阻一边哭一边翻全班同学的书包,这种焦灼的心情自然很痛苦。再说这杯酒也没对我造成实质性伤害,反倒让我愈加清醒,能独自考虑该怎么应对接下来噩梦般的生活。
此刻已经是凌晨近一点,我犹豫几秒,还是敲打键盘:“一小时前到家,洗完澡正躺沙发上抽中华、吃各种水果、喝红牛呢。”为了气她,我后面刻意贴了个打哈欠的表情,表达这次回微信是不经意之间的举动。
让我出乎意料的是很快她便秒回:“故意吓唬我是吧?谁能做到清醒状态下一小时不碰手机。”
我不理解她说这话的依据,就好像有多了解我似的,刚准备不理她直接关掉手机去睡觉,对方再次发来不知语气是疑问还是关切的消息:“胃疼吗?要不要我给你去送点吃的?”
我懒得重新穿衣服,更避讳深更半夜和异性共处一室,一方面是关系部署没有太多话题会尴尬,另一方面也是主要的,每个人都有生理需求,我担心自己把持不住犯错......
潦草的回复了一句“不用”,将手机扔在沙发,来到卧室精准的扑向枕头,倒头就睡。
这一晚上做了好几个梦,其中一个在醒来后依旧记忆犹新:
许久不见的苏珊来到住所,还没等我机械的打招呼便扑入我怀中,嘴上不断絮叨:“你这个骗子!当初说好对我不离不弃,却又食言,一声不吭的离开,害我找了你大半个月!”
我心脏猛烈跳动,颤巍巍说道:“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她摸了摸我的额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哀怨道:“没发烧怎么会痴呆呢?”
我第一反应便是抓起她手腕,掀开袖口,惊讶的发现那条沟壑状的疤痕消失不见,任凭我怎么翻转,都没找到与疤痕沾边的伤。
苏珊甩开我,双手抚摸我的脸颊,光滑又纤细的手指像蛇吐蛇信般点在我的两腮,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刚在一起时那样深情。
梦里的我像得胜凯旋的将军那样豪迈,但梦醒过来后,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失落,悲伤幻化成缰绳,捆绑着迷离的我坠入海底。
即便难过,也总要生活下去,我洗干净脸上的泪痕,整理好头发,下楼四处寻找廉价餐厅,同时留意有益于工作的地方。
沿着一排排店标找到一家早餐店,门前摆满供人就餐的桌椅,好几张桌面上的残羹剩饭以及茶叶蛋壳还没来及收拾,里面的人告诉我豆浆已经卖没了,我点了点头,说道:“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习惯喝豆浆。”
花八块钱要来两根油条、一角饼和一瓶汽水当作早点,用饼裹住油条放在桌上用力一压,一顿朴实的油条饼完成,将汽水当作菜,艰难的吃完。
老板带着标志性笑容走过来,一边收拾桌子一边亲切的问道:“小伙子第一次来我这里吧?”
我略微点头,饱腹状态下不想过多交流,片刻后他用抹布将桌上的残羹推进垃圾桶内,继续说道:“味道还不错吧,想吃的话以后尽量早点来,这个时间段没多少东西了。”
即便内心麻木,也明白这属于生意人的客套话,但我还是礼貌性说了句“谢谢”,因为要想花最少的钱解决饥饿,这里是最佳场所。
马不蹄停的行走,对于我这种没学历得半文盲,找工作的方式和学生有天壤之别,他们可以用电子邮箱往各大公司投简历,而我只能靠两条腿和一张嘴到处询问。
折腾一上午,我坐在没租出去的底商门前,腿搭在发烫的台阶上伸直,用手按摩疼痛肿胀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