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如同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已经饿得面颊凹陷的老妇,双眼中仍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按时做着虔诚的祷告,将生命中仅剩下的时光全部奉献到神圣的事业中;孔武有力的中年人正绘声绘色地向众人描绘着神迹,并向众人展示所获得的力量,证明着神明的存在;身上刺着圣人言的孩童正四处奔跑着,大声呼喊着身上刺着的圣人言,回荡之声经久不衰。
三十万的庞大人群,军方的力量并没有过多地渗入,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形成了秩序,几乎不需要外力进行管理。这样的场面,是谁都未曾料想到的。单从纸面上分析,三十万人自发形成秩序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实际上这颇为魔幻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哪怕忍饥挨饿,哪怕身处在死亡的边缘,一旦心中有了信仰,那么所有人便都有了动力,而这股力量又会汇合到一起,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
此时只要有人振臂一呼,那么便会有千千万万的信徒站出来,战斗力丝毫不弱于最次等的炮灰兵团。在这样的前提下,形成秩序便显得理所当然了。
信仰产生的狂热正在人群中无限制地膨胀着,然而,还有人在冷眼旁观着,或者说是还有一批人都在冷眼旁观着。
两种完全不同的信仰,触碰到了一起。
废墟中聚集的人群逐渐分散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批,跟同类者窃窃私语,对异类者小声指点。
当极力传播的老妇受到阻碍,当她奉若神明的人遭到质疑,她便勃然大怒,完全舍弃掉慈善的面目,用污秽至极的言语痛骂着这些不停劝告的顽固,用能够想到的一切恶毒惩罚诅咒着这些提出质疑的人。
原本这样的小事到最后就会不了了之了,却不想有一个愤怒的青年突然暴起,一刀将那名老妇捅死。
鲜血的气味在废墟上扩散开来。
窃窃私语的人停止了交谈,将各色的目光都投到了这里。
明明各处都充斥着嘈杂的声音,却有着一股诡异的安静笼罩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停了下来,只用眼神盯着那些不听劝阻的顽固。
愤怒的青年看着手中染血的刀,亢奋逐渐变成了恐惧,尤其是当他看到四周人的目光时,他越发的恐惧。
不知是谁迈出了第一步,越来越多的人向前迈步,逼近着这个愤怒的青年。
“不!你们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你们不是说我杀了她就可以加入你们,你们不是说我杀了她就可以得到地位跟金钱,可你们现在为什么这样?不是的,不是的!不!不……”
青年的声音从颤抖到愤怒再到恐惧最后成了乞求,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无数的人挤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再离开。
那个愤怒的青年,就这样躺在了废墟上,面上露着对死亡的恐惧,那干瘦的身躯已经被利器捅成了马蜂窝,根本数不出来到底有多少孔洞。
而那名被杀死的老妇被众人抬了起来。
“这是为了神明献身的信徒!”
“这是崇高的献身!”
“这是我们的榜样!”
“神明永存!众生永奉!”
平静的湖水上只需要投下一颗石子,掀起的波澜便可以覆盖整个湖面。
愤怒开始从人的脸上涌现,并迅速地传递。
就算原本想站在原地的人,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不自觉地加入到浩荡的队伍之中。
纵使有人高声呼喊,劝阻人们冷静下来,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听得进去。这些站在最前面的人再怎么努力,最后也被人潮淹没,结局跟那名杀了老妇的青年一样。
“神明之所以不肯拯救世间,就是因为有这些冥顽不灵的人!他们不但不信奉神明,反而戕害虔诚的信徒!他们阻碍了光明的降临!他们是黑暗的帮凶!”
“只要这些人一日不除,神明便一日不会降临,我们便永远活在夜魔的侵犯之中!”
“诸位,睁开眼睛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