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夜幕,如同一块脏了的黑布,盖在县城的上空。不时有烟花爆竹的闪亮,将布撕裂开来,提醒着人们,新年的脚步愈来愈近。
马子房站在阳台,手里夹着一支烟,大开着窗户,任冷风与浑浊的空气迎面吹来,洗涤着混杂不堪的思绪。
丁野的离开,如同当胸一锤,到现在才开始发作起来。
他的人生,本来是一条匍匐于山间的小溪,随时有可能断流,因为偶然的际遇,得以逐渐拥有了宽阔的河道,但总归还是柳泉乡下,寂寂一隅的河。
河流着流着,要么消失在荒野,要么归入更大的河流,经过漫长的旅行,最终抵达大海。但这些,与河流的源头,是没有关系的,它和海之间,隔着很长的时间,很大的空间。
是丁野,横空出现,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仿佛一位手握魔棒的仙女,为这条河流描绘了未来。让他明白了,原来我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成为大江大河,甚至是汪洋大海。
丁野从来没有同他说过这样的话,但他觉得,丁野明明就是亲口说了。
丁野带他踩着露水跑步,在夕阳下登山,告诉他如何正确的思考分析,穿着谈吐要温雅大方,话要少说,说出来就要让人有压迫感。他被丁野顺理成章的改造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甚至觉得,自己与丁野的灵魂的早已糅合,他们就是一个人。
然而,丁野出手了,将两个人的灵魂生生再度撕裂开来,留下了血淋淋的切面。他像一个被强迫断奶的孩子,茫然无措的立在风里。
如果可能,他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
实在睡不着,他翻到司玉端的电话,拨了过去,想要跟她聊会儿天,提示电话已关机。
是啊,已是深夜,她应该进入梦乡了吧?马子房长叹一声,回屋睡觉。
次日,他同老妈和桑喜欢,一起到陵园祭奠父亲,交待喜欢回家写对联,好下午一起贴上。自己则溜了出去,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司玉端。只有她,能够让他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梁嫂出现在门口,瞧见马子房,诧异问道:“子房,你怎么来了?”
马子房不好意思的说:“我来找端端,顺便提前拜个年,爷爷还有司叔叔华董他们都在家吧?”
“上次来大包小包,还不算拜年吗?老爷子高兴了好几天呢。”梁嫂抿唇而笑,“他们都不在家,昨天出发到海南去过春节了,没有同你说吗?”
马子房的笑容骤然冻住,去海南了?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呀,这么突然。
“我这几日一直在乡里忙着,没有和她联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每年都要去的,估计她以为你知道,至少要过了初五吧,上班前总能回来。”
马子房失魂落魄的离开司玉端家,开着车漫无目的在街上游逛。街上空荡荡的,两旁的商店,路边的摊贩,都已经关门闭户,收拾停当,准备好要过年了。
现在的有钱人家,都流行候鸟过冬。虽然知道是她家的习惯,但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回想起自己与司玉端的交往,她只是偶尔感情流露,但从未给过他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