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梦界的核心,他不知道那个他生长的郡城从来不和任何一处接壤,梦界的边缘是个空白,就像是木偶戏有自己的舞台,他也是如此。
他是家中的独子,自幼便得到了所有人全部的爱,年少时他不曾走出城主府的院落,一墙之外便是空白,墙外的世界没有繁华熙攘的街道和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是一片空白。
少年调皮爬上了城中最高的一座塔,极目远眺是远山座座郁郁葱葱,他不知道那山只不过是他心中的一念罢了。
他欲见那高墙之外是青山,那高墙之外便是青山。
他欲见那高墙之外是蓝海,那高墙之外便是蓝海。
饭桌上他向家人许诺。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家人不会拒绝他,就像这个世界不会拒绝他一般。
他觉得一人孤单了,唱戏班便会走进这座城,身着戏服的老丈身后便会探出一个可爱的小丫头喊他哥哥。
他觉得练字枯燥无味了,便会有一只调皮的肥猫自他家的屋檐下抱着一只鸟雀跑过,逗得他哈哈大笑。
其实他不必寒窗苦读的,科举对他而言,他从来都不是那些碌碌无为的过江之卿里的一员,他不必行走于山水之间留下自己的诗文来为自己留名,他科举时的考场之外一直便是他生长的那座郡城,那里没有熙熙攘攘的行人,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着,世间学子何止千万,然而在他眼中的不过是一间考场里的十几人罢了。
状元?榜眼?探花?
他没听人提起过那状元之外的人,他从来都不知道,恩科考场上的竞争者们,书写的答卷不过是白纸一张罢了,没有题目,没有答案,没有名字。
考场之外的时间在他踏出考场时才开始流动,喧嚣再一次入耳时他也觉得动听,毕竟这一场考试里他落笔成诗,妙笔生花,功名不过探囊取物罢了。
世间众生从不会吝啬对他的赞美,他一生所经历的不过是一座城到另一座城。
还有那他视野之外的空白。
青山之外的漆黑的空白,他不踏足青山,青山之外便永远都是空白。
他站在青山顶时,山的另一边是青山也好,蓝海也罢,都会在他回头时烟消云散。
就像他闭上眼睛入梦时,连城郡都会崩塌,整个梦界只剩下枕边人和他罢了。
就像是一个圆环套住了他,顺风顺水,平平安安,梦界因他而存在,从生到死,从死到生。
就像他一生之中最骄傲的江南水患,不过青山之外的一条小溪罢了。
没有水患,没有流民,连江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