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来,这甘姑娘错了,不过错在这人,也错在这世道。”乘玉这番话让苍北行来了兴趣。乘玉说的错在人他还可以理解,但错在这世道他便不懂了。
而莫河和曲凌云却敏锐的发觉到了一点,这次乘玉说的是“我”,而不是“小僧”或者“贫僧”。
“此话怎讲?”曲凌云问道,这话他也不甚明白。
“甘姑娘错在,为了所谓的好日子,一次又一次践踏寻常人眼中的仁义道德,犯了天下的忌讳,也犯了良心的忌讳,这是她本人的错。”
乘玉看着窗户下那个跪的十分好看,时不时调整姿势的人,心下有些难过,她又看了看往来或者叹息、或者鄙夷的人,还有本来心生不忍,听完旁边人说明来由之后或者面露厌恶、又或者满是垂涎之色的人。
“至于这世道……若是有一位公子先娶了良妻,又有了美妾,之后又看上了几个娇小可人的外室,世人会怎么说?”乘玉看着几人的表情笑了一声,依旧清朗的嗓音中,却第一次带着明显的冷意。
“他们会赞叹这公子好生风流,会赞叹这公子是人生赢家,会赞叹这公子占尽天下便宜事。他们还会问,问这公子是如何做到的?会问这公子在哪遇到的这些红粉知己,又是用什么让她们乖乖束手就擒的?”
“而这公子,将会以骄傲的、自大的姿态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说他是如何如何的有手段,如何如何的有魅力,又是如何如何的拿下了这些女人,这些女人,只是这些男人口中的风流韵事而已。”
乘玉的眼中满满都是慈悲之意,只不过……这慈悲对的不是在场的所有人。
“小师傅这角度……倒真是闻所未闻。”许久,苍北行开口打破了包厢里的沉默,他们是男子,自然知道乘玉说的确确实实在发生,他们也没有如乘玉这般与这女子共情,这在他们看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
“因为,在这武林之中,又或是朝堂之中,掌握话语权的不是女子,是男子。貌美的,家室好的,优秀的……她们会被下意识的当做是男子的附庸,她们的存在,是为了证明这些男人有多优秀,因为他们最终得到了她们。”
曲凌云几人无法反驳,因为事实确实是这样。他们第一次觉得言语是如此的匮乏,因为他们找不到任何一个例子告诉乘玉事情不是这样的。
他们下意识的不想让乘玉说下去,但这并不是因为乘玉的这番话戳到了他们的肺管子,而是因为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和他们这样说过,说世道不公,说生来不公,而那个说这话的人,已经走了……
即使是曲凌云的母亲凌挽月,谈起她,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凌挽月是武林第一美人,是曲庄主的妻子,而并非她本人有多么多么的优秀。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她已经被下意识的贴上一个标签,成为了另一个“她”,即使她和她是同一个人。
但这个话题最终没有继续下去,因为……街上乱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杀人了!”一人正在街头围在身穿孝服的甘幼薇身边看热闹,他脸上还挂着鄙夷但又有些愤恨的笑容。
可忽然之间,天上好像下起了雨。这人摸了一把脸,低头一看,却见手上满满的都是红色!这不是雨!这是血!他旁边的那人被杀了!
随着一声尖叫,人群马上就散开了。此时,他们不像是人,更像是动物,甘幼薇眼角的泪珠还没有滑落,身上的白衣已经变成了红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