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头一次瞧亲王长什么样儿呢。”
“小蹄子这可不能瞧,王爷来了你把头埋下。”
“咱们家大小姐有福,连王爷都来到访,可见有多重视。”
荣国府有多喜庆。
梨香院就有多忧伤。
眼见着母亲在房间里焦急不安踱步半天,薛宝钗瞧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其中必有隐情,忙施展出软磨硬泡的手段,追问母亲到底再想什么。
她自是知道母亲必定为了哥哥薛蟠的事。
但如今已成定局。
还能如何。
能保住命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薛姨妈气往上撞,难得表现出愤怒,然后又忍不住落泪,便将方才王夫人的意思讲了出来,但话到了嘴边儿,却又婉转了许多。
于是为了保持那点姐妹情谊,还有薛蟠需要后续贾府帮忙,叹气道:“你哥哥那事儿你姨妈说,她费劲心思托人通融官员,才换来个去修三年河堤的罪,然后又说你已经及笄之年,想和咱们亲上加亲。”
说话间,薛姨妈把手中的帕子扭成了麻花状,满眼都是对不起女儿的愁苦样。
“姨妈家帮了我们家那么多忙。”薛宝钗眼底闪过一些画面,下意识抬手抚摸耳垂上的首饰,心中微泛苦涩。
很快她便恢复以往的成熟冷静,拉着母亲的手含羞道:“这些事母亲做主便好。”
“可宝玉……”
薛姨妈吃惊地盯着女儿,原以为宝钗会生气,但她表现出来的却是非一般女子才有的超脱淡定。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怎么能为了你哥哥欠下的情,让你用一辈子的事儿去还恩?”
“你是个有远见的孩子。”
“宝玉都成这样了,你将来若是嫁给他 岂不是……”
“你若是不愿,我去同你姨妈说。”
薛姨妈知道守寡的艰难。
更不愿看见女儿年纪轻轻就要步她后尘。
何况宝玉一门心思只有林丫头。
病好了以后虽不怎么犯痴,可瞅那模样看上去更瘆人。
薛宝钗没事儿时就会同姐妹去看望宝玉,如何不知道他的巨大变化?
不过想到自家现在的处境,心里稍有的犹豫也烟消云散,宝钗却还是欺骗自个儿替贾宝玉说情:“天下无难事,宝兄弟还年轻,也未必一辈子就那样,或许有洋药……”
她随口说了一句才忽觉不妥,彼此虽是亲戚,又隐约要结亲的意思。
但她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子,却怎好议论男人那些事。
正不知如何收尾,薛姨妈却已然愤愤道:“都是你那不成器的哥哥。”想着薛蟠还在刑部大牢受苦,一时竟又默默泣声起来。
“琏儿上回来跟我说,你哥哥在刑部大牢吃不好睡不好,吓得几日不说话,瞧着就像痴了一样。”
“那暗无天日的地牢,哪是人呆的地方。”
“你哥哥打的那位仇公子家是忠顺王门下,今儿小王爷要来,若不然我在同你姨妈说情让王爷出面……”
“妈妈不可。”
眼见母亲病急乱投医,薛宝钗只得上前揽住她的胳膊,正色道:“这也是哥哥平日不检点,不然又怎会闯出祸事来?姨妈若为了这事儿去求王爷,贾府必定会埋怨,心里嫌弃咱们添乱。”
“哥哥那一身倔脾气,经过这一次苦,说不定以后就大改了。”
不等薛宝钗说完,薛姨妈却又不肯放弃道:“或许王爷他并不在意呢?”
薛宝钗摇了摇头:“妈妈切不可因为哥哥的事儿,恶了两家几代的关系。王爷未必知道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