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图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明渊呐,朝廷忌惮镇妖司,玉景帝给了你那么多的限制。百官贪腐你看在眼里,大新国日渐衰败,你看在眼里,你什么都看在眼里,即使有心出力,却也只能继续看下去。”
“你在浩气楼,看了那么久,不无趣吗?”
陈明渊沉默了许久,脸上肌肉甚至微微抽搐,他的眼神闪过无奈、希冀、灰心,又逐渐镇定。
所有情绪最后化作两字:
“无趣!”
他确实无趣。
“但你为什么还要看下去?镇妖司曾经何等辉煌,上一代镇妖司首座留下来的那些治国档案,你没有扔。你能无师自通修炼到武夫八境,成为当世武夫第一人。那些治国档案,你就学不通,天下大势,你看不清楚?”
“凭你的聪明才智,论起治国,你不输给张首辅,可你为什么不更进一步?”
“只为守着他?你蹉跎了自己的天赋,蹉跎了光阴,失去了问鼎至高的可能。可怜,可悲,可叹。”
陈明渊冷哼:“你在劝我造反?”
司空图摇头:“我不劝你造反,我只是为你可惜。”
浩气楼顶,迎着风,陈明渊笑了:
“国师阅遍天下英雄,应当知道,这世间,有人追求长生,有人追求荣华富贵,有人追求武道巅峰。而我余生所盼,不过是,他无事便好。”
好好好...
你开心就好。
“他无事便好?可他无事?若杨临有事呢。你那徒弟,和你那恩人,就要生死相向。你要哪一个活?”
来了来了...
最致命的问题来了。
这就像两个情人你只能保一个...
如果是以前,陈明渊会毫不犹豫舍弃杨临。
但是这一刻,陈明渊犹豫了。
不知何时,杨临在他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了。
司空图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或许应该猜得到,萍妃案涉及皇家隐秘,所以你也曾阻止杨临查案。但是你不知道,那个隐秘有多大。”
“我可以告诉你,大到谁都不能碰!就算你全心全意守护的玉景帝,对你也心有提防。可怜啊。”
陈明渊突然一惊:“你又如何知道??”
“他告诉我的呀。”
“他凭什么告诉你,而不告诉我?”陈明渊也彻底酸了,打翻了醋坛子一样。
司空图问的这句话,无疑又戳中了陈大叔的软肋。
听出陈明渊语气中的醋意,司空图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心情无比舒畅。
这下爽了。
杨临给他的气都顺了。
然后,司空图决定还要气一气陈明渊。
“不过,萍妃案虽然涉及隐秘,但也不是不能查。杨临无非是想替池妃洗脱冤情,从物证上下手就可以。这也是最好的方法。”
说完,司空图忍不住笑了:“但那物证偏偏我看过了。没有人动手脚。”
陈明渊嘴角抽搐:“你他吗处理过了?”
“我要说没,你信吗?”
“我信你个鬼!”
“哈哈哈...”司空图这一刻得意极了。
但他笑着笑着,却笑出泪来。
他再次遥望向浩气楼的方向。
“陈公,听老哥一句劝,放下吧。”
“我不求你跟我一起造反,只要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安然度过此劫。”
陈明渊遥望摘星楼,很镇定的回答:“国师未免高兴得太早了。这盘棋还没下完。”
司空图叹了一口气,抬起头,仰望星空。
无意间,他望见天穹高处,某个星辰,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华。
就算是普通人,如果观望,也能看到。
那是陈明渊的命星,之前暗淡了十几年。
司空图突然一颤,猛然转头,看向浩气楼,他有些急切地大喊:“明渊,你真的要那样做吗?那是死局!”
然而,对面没有任何回应了。
......
摘星楼顶。
一阵寒风吹过,正月里还是很冷的。
司空图的白须飘荡,他喃喃自语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明渊,你错了...”
他低头思索了很久,然后望向黑冥王所在的小楼,杨临就在那里,他猜也猜得到。
“你守着他,他守着他,这一个一个的咋都是这样...”
“有意思吗?嘿!搞不懂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怎么都这样?”
“没有一个脑子清醒的,这人间不值得,不知道吗!?”
随后他又猛灌了一口酒,掐着腰傲立风中,指着杨临和浩气楼的方向,跺着脚生气:
“大势已经成了,我只要端坐摘星楼,等着坐收成果就行了。大新国完了。我说的,耶稣都留不住!”
“你们怎么都这么轴!!”
正月十二的月光照在摘星楼顶。
宽阔的楼顶平台只有一座巨大的观星仪陪伴着司空图。
他的身影很孤寂。
伫立了许久之后,才缓缓走下八卦台。